言宁为安(132)
仓羯语对仓羯人,总是有亲切感的。
那官兵言笑晏晏地带着叱罗桓去了临安的大营,那里原本是龙骧军的驻地,如今一应器物,大帐战车皆为仓羯人所占。
叱罗桓跟在那官兵绕过一顶顶营帐,心想这里应是晚晚姑娘的父亲曾经的驻守之地,略有感叹。
出神间,便走到了将军大帐前,那仓羯官兵让叱罗桓等一下,自己跑了进去。
没过半晌有喜形于色的跑了出来,让叱罗桓进去,叱罗桓刚抬脚,他却又拉住了他。
嘱咐道:“我叫赞巴托,你要记得。”
叱罗桓笑着,一副义气兄弟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告诉他放心。
赞巴托放心了,松开叱罗桓,摆出了请的姿势。
叱罗桓假意笑笑,转身走进了大帐,仓羯大将军尔朱兰察抬起一双锐眼,盯在叱罗桓的脸上,剑眉如远黛,目若幽谷。
叱罗桓惊了一惊,强作镇定,交手于胸前,行了个月支礼,“拜见大将军。”
尔朱兰察放下手中舆图,从桌案后边走出来,一双铁靴吭吭作响。
他走到叱罗桓面前,让叱罗桓抬起头来,端详了一番。
“月支人有什么良策?”一口纯正的仓羯王室口音。
叱罗桓看着他的眼睛,不露怯意,“我知道他从哪里来,亦知道怎么约他见面,只是需要将军配合。”
“如何……配合?”尔朱兰察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做配合。
“将军需用一物引他出来。”
“你也想要那密函?”尔朱兰察抬起钢甲铁手,握上了叱罗桓的脖子。
叱罗桓往后缩了一下,眨着眼睛,拿命在坚持,“将军,若想抓住他,必须有饵,那人我在大俞见过,我认得,是大俞的翌阳军统领派来的,将军三思。”
尔朱兰察见他似乎不惧,恐有其事,“那便给你个假的,真的可不能给你。”
叱罗桓一思量,“也可,但要看起来与真的一模一样,才好糊弄他们。”一副狡猾的笑意爬山脸来,看似个奸商。
“可以。”尔朱兰察点头,到门口唤来个官兵,吩咐了几句,回到叱罗桓面前,“你住在营里,不得乱走。”
叱罗桓求之不得,高兴起来,“听凭将军差遣。”
*
阑江客船上,淳安婉睡得不大舒服,清早便爬起来,走到客船船头上吹着江风,晚宁不爱戴发饰,故而此时她也没戴,只用绸带略略绑着,披在身后。丝丝乌发在风中扬起,清丽纯雅,初起的日光茸茸地洒在脸上。
宴白醒来时见她没在身旁,吓了一跳,猛地起身来打开门冲了出去,四下一番寻找,望见她坐在船头的背影,身侧纱帛飘动,坐在那里歪着脑袋,宛如仙娥小憩。
“婉儿。”
宴白走到她身边坐下,见她脸上映着初阳,却不睁眼,抬手抚了一下,想唤她醒来。
淳安婉却闭着眼睛,享着温阳与清风,“你醒了?”
宴白把她被风拂乱的头发捋顺,扯下绸带,重新绑了个蝴蝶结,细细拉扯匀称,“嗯,我睁眼没看见你,吓一跳。”
淳安婉睁开眼,转过来瞧他,“若我真跑了,你当如何?”
“我便到岳父大人那里,让他帮我寻你。”
淳安婉一下没了好气,想那王潜耳目遍布,心里有些膈应,走到哪都似乎要被义父盯着,毫无自由。她推了一下宴白,皱了眉头,转过身去。
宴白不大理解,想着自己是哪里说错了。
“婉儿怎就生气?”
“我若跑了,你便自己来寻我,可好?”淳安婉堵着口气,任性道。
“我当然会去寻你,翻遍大江南北,我也要寻到你。”宴白说的是实话。
开开玩笑,异想天开,夫妻俩也该说说正经事。
淳安婉拉着宴白站起身来,拍了拍坐皱的衣裙,“今夜便可到番城,你可有准备?”
“他不一定会怎样,我们随时留意着便是。”宴白这么说着,心中也有担忧,若是他一人就罢了,现在有淳安婉,便要格外小心些。
淳安婉却有期待,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办事,成就感此时盖过了所有,“我很期待他会如何,被舍弃若还在忠心,我倒舍不得如何对他了。”娇柔的声音,连其中的刀锋都显得柔和。
“婉儿,侯爷未曾交代要办他。”宴白似听出来些歧义。
淳安婉却一脸毅然,“若他做得过分了,我不会手软。”
宴白望着她不知如何接话,淳安婉看他一副担忧之色,补充起来,“若他派人杀我,你当如何?”
宴白眼中迅速有了决断,必取之性命,淳安婉看出了答案,笑道:“你真是个呆子。”
*
陈清与余下的四个斥候不知不觉被下了药,军中校尉假意命他们去越州刺探,把他们放了出去。
陈清此时还以为顺理成章,如有天助,几人走出山谷,寻了马匹直奔越州。
武初明在军营里已经等得焦心,陈清去得太久,若是出事,恐无回转之地,自幼捡来的孩子,亲手教的武艺,师徒感情还在,日日忧心得在营帐里走来走去,久不久便往大营外边儿看,想看到那个身影。
官兵们见他焦躁,总给他端茶递水,解闷儿逗乐,顾言在时虽处处严厉,却实则待他们极好,于是他们亦照顾起这老人家来。
陈清是没盼到,远远的瞧见风如月踏马奔来,一阵白衣飘飘扬扬冲进营中是一点儿也不客气。
下了马把缰绳一扔,也不管有没有人牵,奔着武初明便跑了过去,“初明大人,给你些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