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花天气(103)
门半敞着。
外面的声音更加明显了。
她的小猫在叫,不知道是饿了还是在撒娇,声音软绵绵的,原惟似乎打开了水龙头,有水流的哗哗声,接着冰箱门被打开,短时间内,轻而发闷的两声“砰”,是开合的声响,然后是猫粮被倒进食盆里的窸窣声。
傅润宜穿着宽松的白色吊带睡裙,懒懒地趴在小床边,枕着自己的手臂,人很放松,听觉却很专注。
只觉得由这些片段组成的声音,很熟悉。
她想起来了。
原惟第一次来她家,那个离奇的夜晚,似乎就是以这些声音作为结尾的。
唯一不同的是——在这些声响结束后,那一次原惟很快就离开了。
而今晚,客厅安静下来的同时,原惟推开半掩的房门,脚边跟着小猫,手里拿着两瓶饮料,拧开其中的一瓶乌龙茶,走到床边递给她。
他自己喝着另一瓶。
傅润宜记得,那晚原惟走后自己回溯了一个很美好的纪实梦,梦境里,是她的少女时代,原惟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他在淡青色的雨天里,忽然回头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傅润宜。”
傅润宜轻怔着,闻声回神,听见此时此刻,近在咫尺的原惟在喊她,她捏着乌龙茶的瓶身,鼻音低低“嗯”了一声,朝原惟看去。
后者将手掌放置在她脑袋上,揉了揉问:“你晚上打电话的时候,声音不太对劲,怎么了?”
傅润宜将脸贴在自己的胳膊上,抿抿嘴,却没出声。
“你不想说?”
傅润宜小幅度摇头,“不是,是不知道怎么说。”
她把跟傅雯宁打电话的事简单讲了。
但这件事并不是重点,她没有因为傅雯宁说的一番话就立马觉得自己脱胎换骨、重获新生般的轻松畅快。
原惟问:“那是什么感觉?”
傅润宜拉住原惟的手指,一边想一边形容着:“就是……觉得心里酸酸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惟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里的手,在他的手的对比下,很小,很白,几乎没有力量可言,她连掌纹都很淡,淡得像与这世界的关联零星无几。
像傅润宜这样的人,即使有一天,需要救命稻草了,她可能也不会用尽全力去抓。
或许这就是她自己说的不上不下的状态。
原惟愿意当这个锚点,紧紧抓住傅润宜,他不想看到她孤孤单单地飘浮磕碰。
原惟握着她的手,说:“你想怎么办都可以。”
傅润宜想了想,冲着原惟很淡地笑了一下,“我想说‘谢谢’。”
但当时在电话里,有些百感交集的堵塞,没好意思说出来。
原惟看着她,有些不解:“嗯?”
傅润宜说:“我想对雯宁说‘谢谢’,也不止,还有很多人,我都想跟他们说谢谢。”
命运的砝码曾未经同意就在她的人生中降临,真相大白后又将她长久地坠于一种失衡的状态,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傅润宜总觉得自己需要还些什么,于是透支自己,不断地往外拿,是那些爱她的人重复同样的动作,让她填满。
“原惟,我也想跟你说谢谢,谢谢你喜欢我。”
原惟将她手背执起,送到唇边,落下一吻,好像在学傅润宜说话。
“不客气。”
傅润宜把饮料瓶放到床头,爬起来,想到原惟怀里。
原惟抱着她,接收那些亲昵的肌肤之间的紧贴触碰。
傅润宜在他耳边问:“原惟,你可以留在我身边吗?”
这个问题傅润宜曾经问过,在酒店那次,她希望原惟可以留下来陪她度过噩梦后的几个小时。
原惟轻抚着她的背,说:“我不走。”
傅润宜小声道:“我说的是一直。”
原惟回答:“我说的也是。”
床头昏黄的月亮灯下,原惟的手表旁边放着敞口的艳俗纸盒,里头是没开封的铝膜包装小方块,外头用纸巾潦草裹住的,是使用过的,床头柜不宽,剩余的空地不多,两只半剩的饮料瓶紧贴着放在一起。
刚刚喝过它们的两人此时也贴在一处。
第41章 41附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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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了灯的房间里, 傅润宜枕在原惟胳膊上,脑袋贴在原惟跟前,像只吱吱啃菜叶的兔子, 一直在说话。
黑暗令她无所顾忌, 快乐又叫她兴奋不已。
其实身体是累的,需要休息了,但是她控制不住地想跟原惟讲话。
她告诉原惟,她其实一点也不担心傅学林的安危。傅学林是个伪君子,对她, 对雯宁,对妈妈都不是很好,当然也有好的时候,如果她们做了令他脸上有光、被人艳羡的事,他会春风满面地赞扬,称心的妻女和美满的家庭好像只是他用来装饰自己的工具。
但后来的傅润宜无论做什么, 他都不会再满意了。
原惟从他妈那里听过一些事。
“是他不让你学小提琴了吗?”
傅润宜“嗯”了一声,又说:“但我自己也不是那么舍不得。”
傅润宜对小提琴的感情, 有些复杂。
她可以在一些练习的进步中感觉到快乐,却也深切地记着许多次上台前的紧张恐惧,她必须要通过表演拿分得奖, 否则转过头,傅学林绝不会给她笑脸。
每次参加比赛压力都很大,一旦有任何失误, 她原本就简单的生活, 每一样细节都要重新被拎出来审视一遍, 傅学林会以此来判断哪里出了问题,他会怪罪一本漫画书, 也会怪罪妻子对女儿的管束还不够严格。
那样死气沉沉又按部就班的日子,傅润宜仍然活得战战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