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难弃(136)
山林逐渐归于平静,色彩明艳的凤鸾车辇终究走向灰暗的烟雨弥漫,邶恒眼皮沉重难支,最终还是倒向凤鸾消失的方向,不省人事。
再苏醒还是三日后。
早先被邶恒派去报信的人搬了救兵回来,可为时已晚。但好歹未曾受伤的卫鸿哲装死逃过一劫,才将邶恒从那场灾难中带到了林间安全的地方栖脚。
后来,邶恒才知道一同活下来的只有卫鸿哲和几个体力较好的禁军。可圣人的救兵来后,却没在那片墓园发现任何异常,更是连此前战死禁卫的尸身都未发现。
经过大理寺盘查,活着的禁军疯的疯,失语的失语,没一个能说明白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卫鸿哲更是怕被圣人借故定罪,也在宫内自刎未遂,对那日的事更是只字不提。
放眼朝中上下,邶恒说的话无一人信还因此得了不少诟病。
亲手弄丢姨母和妹妹的自责,加上圣人的责难,朝中上下的压力,遭受多重打击的邶恒自此一病不起,也就断送了人人称赞的光明前途。
尽管圣人多次派人去事发点查探,但那日大雨滂沱,所有线索全被雨水刷洗掉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至于那么多消失的尸身,邶恒始终不解,只能猜测该与那股芳香的毒粉有关。
但那毒粉究竟是什么,他毫无头绪,直至今日再闻见这股犹如梦魇的芳香,这才恍然大悟。
再强力的化尸水也不过能腐蚀肉身,可那些禁军都穿着厚重的胄甲,怎也不会就这么没了。
“归、尘、粉…”
忽然听到邶恒在身边小声嘀咕了句,姜馥迩转头去看他,便以为他是好奇,解释道:“我师母的独门配方,遗憾我只带了一小瓶,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话毕,邶恒远游的神思倏而拉回,看向姜馥迩的眸色深浓,神情异常严肃。
“你师母,到底,什么人???”
听他严厉质问,姜馥迩一怔。
“我说过她是个杀手。”话毕,她顿了顿,觉得这问题似曾相识:“大公子前几日不是让师兄又来问过我吗?”
筹码
即便如此问,邶恒也没心思去深想。
他依旧急不可待追问:“我想知道,你师母姓甚名谁,出自什么组织或帮派?此前为谁效命!”
姜馥迩只觉更加莫名,没待理清邶恒情绪来由,便听他又沉声追问了句,只是这次语态狠厉,就像想揪出凶手那般无情且决绝。
姜馥迩稍作反应,才说:“我师母叫姜元亓…其他事她从未对我说过,只知道她曾经是个杀手。”
这也是都哲前几日问她的问题,他当时无法确定师母是本姓齐还是姓姜。
因为平日里,师母留下的所有痕迹中,都冠夫姓,乔。所以门内弟子多以为师母姓乔,单名亓。
实际,只有姜馥迩知道她姓姜,因为她小时候曾听师母说过自己无父无母,所以跟了师母的姓氏,又因捡到时姜馥迩身上异香浓重,故起了馥迩为名。
瞧着姜馥迩一脸茫然,邶恒相信她知情不多,可即便是细节,他也不想再错过任何。
只不过眼前通道因归尘粉的作用清理得干净,邶恒即便再想探知也知道此刻不是问询这些的最好时机,他稍掩情绪朝前方通道扬了扬下巴。
“能走了吗?”
这会功夫,原本密集的血候已尽数化为血水,弥漫起的湿冷雾气血腥味浓重,犹如进了屠宰场。
“能是能,只不过遍地血污,难免弄脏衣袍,大公子得容忍。”
“那是自然…”说着,邶恒已绕过她向前走去,显得没耐心,“这也不是讲究风雅的地方。”
话里话外不难感受到他闷闷不乐,虽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但姜馥迩怎么也知道该是和他刚才脱口的问题有关。
见他走得急,姜馥迩立即跟上,可未等迈出两步,身后就已传来极迅捷的利器破空声。
她机敏地闪身一避,余光却见邶恒未等她,已匆匆转过眼前的阴暗转角。
“叮当”一声脆响打在近处岩壁。
姜馥迩心中一惊,忙站定身子往利器源头望去。熊熊燃烧的侍卫尸首照亮了身后那条来时的路,就连石桥的苍白和来人脸上阴翳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展香何故负我?!”
这一声质问石破天惊,仿若撕心裂肺的哀嚎,在暗道里回荡。
来人不是郤博彦还是谁。
看掷来这把匕首的力度,以及他苏醒的速度,郤博彦的内力定不弱。
姜馥迩稳住情绪,放声回应:“郤公子,你我终归殊途。即便你能带我归乡,我也不愿因此害了谁的命。”
郤博彦冷笑阵阵,缓缓踏过石桥。
染了污渍的青色衣衫依旧笔挺,可他阴森可怖的神情却让姜馥迩有种小鬼来取命的错觉。
郤博彦:“不愿害了谁的命??偷袭那十几个侍卫不算害人性命?!”
偷袭这词用的精准,若非如此,姜馥迩不会顺利将邶恒救出来。
郤博彦语气阴阳怪气,甚至没给她作答机会,依旧咄咄逼人:“你以为将我打晕便能放我一马?还是你想让我看看我的心慈手软换来什么代价?”
姜馥迩不免心虚地抿抿唇,温声解释:“郤公子待我真诚,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如此。”
“回西梁,无论如何也是路远迢迢,我一来不愿耽误公子前程涉险送我去禁区。二来也不愿给公子期待,毕竟回乡后的事,我无法预料。”
“你不觉得这些都是荒唐的借口么?!”郤博彦嗤笑,走近姜馥迩边攥紧负在身后的手,霎时间两排锯齿般的尖刺已遍布两只拳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