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难弃(220)
“先生!这声音正是从棺椁里传出的!”
抬棺的人胆战心惊,刚咽下那口热辣的酒也完全没了效用,反而成了烧胃的热汤,令他随时都想喷吐出来。
这次就连白事先生也听清声音来处。
怀疑是诈尸,他率先看向一旁的曾荣春,询问:“这位夫人死了多久?”
曾荣春回忆起邶恒所说,立刻道:“一个日夜。”
“和来找我们的医师说的差不多。”白事先生神情显得犹豫,“那医师说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但也没说清楚。”
即便曾荣春也担心棺椁内的虫芽是否因金色液体而再次成形,但他自是不敢吐露实情,更怕耽搁下葬,只能草率安慰:“这一路颠簸,说不好只是姐姐肢体不小心磕碰到棺壁而已。”
他抬头去看月色估算时辰,又环顾四周渺无人烟的密林土道,想尽早将姜馥迩掩埋,以免产生其他隐患。
“岳公子对周边也不熟悉,若是他选的墓园太远,不如先生就近寻一处风水宝地,将姐姐葬了就好。”
这般要求倒是第一次听说。
白事先生办了这么些年的丧礼,更没见过哪家临时改变主意将人埋在别处的,他继而质疑道:“岳公子给了大价钱,可不能这般随意吧?”
曾荣春不愿如此,唯说不好姜馥迩身上的虫芽变成了什么东西。
他害怕这箱内已不是那个曾救他于危难的漂亮姐姐,而是悄悄孕育成了可怕的怪物。
若不尽快下葬,无至少六尺黄土压在棺身上,恐怕这怪物长到足够大,大到能撬开棺椁时,便会要了送丧这一行人的性命。
如是想,他不敢表现出丝毫畏惧,生怕在本就诡异的气氛中吓到谁。
“先生大义,我是怕各位壮士自己吓自己,最终半途而废,抵达不到最终的墓场罢了。”
“这位小公子说的什么话,我们可是午丘城内最知名的殡仪,若将收了钱财却未完成使命的话传出去,我们以后可就别干了。”
领头的一人肃然反驳,语气极其坚定。
许是提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尊荣,剩下的几人也收敛惊惧,随声附和起来。
“我并非有贬损之意,只不过是存了好心。”曾荣春忙辩解,“不想各位壮士大半夜送丧被吓出个好歹来。”
见气氛稍缓和,白事先生笑了一声,多少放松警惕。
“半夜送丧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相比今日的异常,那次的遭遇可更是要命。”
听他突然提起过往的事,几名抬棺的壮年也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立刻认同:“那次抬走的沈家老太太,走到一半就诈了尸!”
“棺材板本是虚扣着,被那老太太一推,当即把前面抬棺人的脑袋撞晕了,棺材毫无防备就砸在地上!”
“即便那时候,我们剩下几人也没跑!而是按照之前道士教的法子给她贴了黄符,这才消停躺回去。”
这仿佛是曾经经历的荣耀,让接话的三人不约而同找回了信心,顷刻前的恐惧也仿佛被风吹散,完全没了踪影。
白事先生抿唇笑起来,始终未听到第四个人的声音,这才扬声说:“那日还是老四灵机一动,找到黄符贴在那老太太身上的。”
说着他回头看向老四的方向,调侃:“怎么今日还谦虚了呢?”
话音才落,曾荣春就看到他脸上倏然定格的表情,月光清影中显得那样僵硬甚至惊诧。
“老四?”
白事先生轻唤了他一声,却见他惊恐看向棺椁,仿佛瞧着了令人动心怵目的怪事。
“老四?!”白事先生又唤了他一句。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他回应时,却不知哪里又忽然传来一阵阵的滴水声。
但酒囊已经在刚才掉了,滴水声还能从哪来?
所有人都陷入沉思,却听沉默了半路的老四突然开口,语气可谓颤抖。
“这里面在往下流东西…”
话音未落,他颤抖着指向棺椁,“这可是楠木的棺材啊…被、被什么东西敲出了一个洞。”
白事先生立刻走过去想查看情况,谁知还没走到老四跟前就忽然刮起一阵狂风,毫无规律的风夹着黑土和泥沙朝着一行人扑面席去。
遮天的沙和叶甚至将月亮都完全挡住,阴翳的昏暗中再无半束光能照射进来。
直到曾荣春遮挡着眉目虚睁开眼,才发现四名壮汉中间的棺椁正从缝隙中由暗至明释放出灿如骄阳的金光。
最让曾荣春心跳如雷的却是那道徘徊在金光中的阴影,此刻看不出形状的虚影只匍匐在棺椁内四处探看,仿佛寻找生的出路。
——
午丘的蓝月坊。
月牙形的舞台周围涓涓细流倒映着台上婀娜少女的妙舞清歌。
层层旖旎幔帐下的两名看客正心不在焉朝这间上等包房的二层小阁看去,脸上仍有担忧之色。
看到小阁内服侍贵人的妙龄少女又端着几盏酒壶走下三五层的梯台,其中一个男人终于坐不住,起身想去小阁内劝说一番。
“仲平!”相貌清秀的男人见势拉了他一把,才让他被迫停下步子。
“周子廉!!大公子这样喝下去会出事的!!”伍均终于怒不可遏,借着曲水流觞遮掩着自己愤怒的声音,“他非要入西梁!这个时候万一被谁发现行踪,那可是能要命的!”
伍均本就生得魁梧,且相貌硬朗,不说话的时候都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更何况目下真的发了脾气。
周正共又用力扯了他袖口一把,迫使伍均坐回原来位置。
“过了今夜把他带走就是!船上的货也卸得差不多了,那些个小吏总也不会在我空船时候再刁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