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难弃(27)
谁知不早不晚,正巧在这条不宽的九曲回廊撞见邶恒。
姜馥迩做贼心虚,面色瞬间颓败黯淡。可身后跟了几个婢女,她也不好就此调转回头。
瞧着邶恒缓了步,还以为他是想等自己先走,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她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生怕邶恒又说什么冒犯言语。
万一被哪个精明丫头听出端倪,可如何是好?
可瞧着邶恒走上回廊,还一副春风得意的笑脸,姜馥迩忍不住腹诽。
又无喜事,有什么好高兴的?
姜馥迩竭力想隐藏心中情绪,却终是无法抹去眉间的阴云密布,只得垂着睫故作姿态,想着擦肩而过时敷衍打个招呼。
“这不是小姨娘么?”
人未到,声已至。邶恒语气多少带着调侃之意,就跟看出她心思故意刁难似的。
姜馥迩攥紧手掌,端出一副温顺青涩,对邶恒莞尔。
她摆出礼敬姿态,不准备生事,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邶恒的顽劣本性。
只见他顿足,负手等着姜馥迩走至面前,嘴角缓缓上扬,勾勒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姜馥迩悄然抬眼,揣测他心境,又碍于他身后芝兰紧跟,只得再匆匆撇开视线。
该说什么?
正当姜馥迩一筹莫展之际,邶恒已然慢条斯理开口。
“曲径狭窄,姨娘偏偏走来,何意?”
姜馥迩愕然抬眼。
怎就忘了他自大狂悖?!!!
避免邶恒让自己过于难堪,姜馥迩立即侧身,尽量站在廊道边缘,给他让路。
目测邶恒应能顺利走过,她才又一副乖巧恭顺,嗫喏道:“大公子先请。”
只不过,事与愿违。
邶恒非但没动,挖苦之意更浓:“新鲜,还未有人与我平分道路。”
姜馥迩脸色差极,悄然瞪了邶恒一眼。
正佯装困惑想发问,忽听他身后芝兰盛气凌人道:“大公子从不等人,七娘子若走回去,恐怕用时太久,不如先到水里避避?”
姜馥迩闻言,一副惨兮兮的样子奋力反驳。
“可我正要给主母请安…湿了衣衫是小,误了时辰是大!”
“主母会理解的,毕竟是给大公子让路。”
芝兰依旧傲慢,简直一副狗仗人势的面貌。
姜馥迩怒意骤起,眉头拧成一团,柔美面孔多少变得凌厉。
却听身后婢女窃窃私语,紧接着纷纷撒腿就跑,原路折返。
姜馥迩心底一沉。
跑不难,可如何隐藏自己腿脚太快的功力,着实难倒她。万一被府中侍卫察觉她身怀武艺,恐怕更麻烦。
正踌躇,邶恒哂笑一声,侧首对芝兰说:“小姨娘嫌水凉呢,你下去给她试试水。”
芝兰自然不情愿。
可哪有她反驳余地。
片刻后,只听“扑通”一声,邶恒身后侧已溅起水花一片,打散齐整浮萍。
稍作挣扎,芝兰湿漉漉站起身,满脸喜色对邶恒说:“水不深,还是温热的。”
见芝兰如此出丑还咧嘴笑得出来,姜馥迩微不可查地翻了个白眼,无声唾弃。
毫无退让余地,她索性心下一横,提裙准备下水。
谁知刚屈膝欲跳进浅湖,她脚底忽地一轻,竟被人从身后托着腋下举起。
约定
姜馥迩着实吓了个激灵,手臂倏地夹紧,被迫感受他骨节分明的指硌痛手臂。
僵硬转到另一方向,姜馥迩才听耳边传进细微声音。
“亥时五刻,花苑凉亭。”
未及反应一二,她双脚稳落青石表面,已然面向邶恒来时方向。
姜馥迩忙掩慌乱,诧异回望。
邶恒早恢复那张令人厌恶的桀骜面孔,正边转身边不以为然掸平衣襟褶皱。
“父亲不在府上,我自当帮衬照料,可别让母亲等急。”
说罢,他已完全转过去,目中无人向前走。
不论芝兰还是刚跑散的婢女,无一不呆若木鸡见证如此历史性的一幕,只不过芝兰率先出声,焦急追问:“大公子,奴怎么办?”
邶恒并未关注她丝毫,略略摆手,懒散笑开。
“水中温热,便多泡会罢。”
丢了大脸的芝兰困窘至极,在围观婢女的嘲笑声中匆忙爬上回廊,狼狈不堪。
姜馥迩也不愿再做众人话柄,立即朝邶恒相反方向疾行而去。
碧水青堤,净翠浮萍。
两抹毫不溶于景色的素艳身影背道而驰,仿佛从无交集的淡漠行旅,渐行渐远。
没人注意站在岸边嶙峋假山后的青衣玉冠。目睹一切,邶祯脸色越发难掩阴沉。
他修长五指紧扣剑柄,青筋暴起,指尖失了血色的苍白。
邶祯想不通,如此放浪形骸的人,为何父亲那般纵容?
论文韬武略,他样样都强,还得到圣上夸赞。
可即便如此,父亲依旧不信他,竟因小姨娘的一派胡言,将他软禁几日。
可对邶恒呢?
饶是他今日做出这番不伦之举,父亲也顶多责罚小姨娘罢了。
想到父亲这般厚此薄彼,简直荒唐至极!
邶祯心中愤愤不平,直到两抹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才缓缓收回目光,落在假山石一处极深的刻画上。
这道痕迹已存在十余年。
还是那次父亲凯旋,他和邶媛偷了父亲的战刀,来此处留名。战刀太重,邶媛个子小,才只刻画了几条浅淡的刀痕。
邶祯目色逐渐深沉无光。
若阿媛在,该和小姨娘差不多年岁。
她笑容澄澈如光,那样清秀俊丽的面容,善良豁达的性子,会有哪个哥哥不疼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