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难弃(279)

她正半低着脑袋，一副言听计从的乖顺模样，背地里搞得手脚却也逃不过湛熙宁的眼。

“呵——”他轻笑一声：“陛下寻回个如意帮手，这是想借此给荣乐捶打捶打？”

相比于其他暗卫的年轻气盛，文真却显得稳重。

她依旧恭敬垂目，回应：“文真多年不在陛下身边，也该仔细认认他身边的人。”

“您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之一，文真岂敢冒犯？只不过昨夜有要事找统领做决断，怎料您竟早早歇了——”

文真语速不快，只略带笑意，看上去怎么都像是拆穿的得逞，补充道：“——却连声回应也没给。”

“所以你就擅闯了我的寝房，还在里面徘徊了许久？”

湛熙宁收回视线，瞧都懒得瞧她。

“文真自是担心统领遭遇不测才进去探查一番，怎知您三更半夜竟不知所踪呢。”

“那恐怕你真是不熟悉规则了。”

湛熙宁垂目去看手上分明的关节，“身为暗卫统领，即便那庄子是纳达的发源地，也不能轻易暴露，又岂能在关键时刻招些外人进来？”

“庄子外即便有高士设下的法界，却也不是什么高枕无忧的隐蔽所。”

“这些年有多少人想寻到这里来，你个隐蔽行踪多年的人又岂会知晓其中危机？”

“我为陛下铲除异党时，你恐怕还藏在山中栽花种草呢！”

文真轻笑，多少不信服。

“说来也是，要不是当初的任务特殊，我也不会离开陛下这么些年。”

“有些秘密也不是光你一人知晓，可别借着陛下一时的青睐就忘了自己是谁！”

湛熙宁冷哼，“几斤几两自己还不知道么？”

“十几年未归，目下同新人无异！我倒是劝你收敛锋芒，可别招惹了谁把你那些不为人知的事全都抖落出来！”

语讫，就见文真迅速敛了略带笑意的表情，又恢复此前那副恭敬的模样，低眉敛目等着命令似的。

姜馥迩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师母这般隐忍。

她喉骨挪了挪，附和：“统领教训的是，文真也是为了陛下着想，又岂敢惹是生非。”

“只不过，我十几年来辛辛苦苦种的虫芽是如何提前成熟的，我倒真是不明白，还请统领大人指教！”

“柔兆.大雪是你亲自执行，两枚虫芽丢了一枚，我还没向你兴师问罪！”

说罢，湛熙宁脸色一沉，交迭在身前的修长手指间忽然多了根银针。

“任务失败者是不能回来的！即便你隐匿多年，也不该不知道这个规矩吧？！”

眼看他手中银针在指尖流窜，水流般的光芒在活跃涌动，卫泓哲立刻站出来拦截。

“二位想交手也不能在此地吧？！”

“这地方尽是来往客商，等会还要隐下我身份正常栖脚！你们两个人别给我惹了麻烦！”

湛熙宁并没因他这句话就收了手中暗器，而是任凭手中流光闪烁，玩乐似的。

“陛下说得极是，只不过这西梁上上下下布下的暗哨多到数不过来。文真这般盯着我，还不如就交由她来掌管，也好让我享享清福。”

卫鸿哲面色一凝，余光扫了眼文真的方向。

谁说他不想换了这个统领呢？

但十几年来，这个目中无人的男人把一切都梳理得极好，他找遍西梁也寻不到第二个能替代他的人。

文真虽然对他一片赤诚，但显然也是个城府极深的。

她刚刚回来，此时接手无人能信服，反而会被湛熙宁的人反咬一口。

这些人可都是徘徊在暗处的食人恶魔，闻见点血腥可是能把人骨头都吃干净的。

卫鸿哲负在身后的拇指转了转。

太过心急只会反噬到自己，那时候再想办法弥补可就太被动了。还不如让两人斗着，至少能让他平平安安地过了今岁。

他彻底回过神，朝着湛熙宁走下一层台阶，劝道：“荣乐何需这般气恼呢？文真刚回来，让她跟在你身边多学学便是。”

“本就是纳达的旧人了，还有什么是释怀不了的？”

湛熙宁根本不屑一顾，再也不愿多说一个字，草草一抱拳便已是对他莫大的尊重了。

他转身朝着周围人下令。

“差人去找邶大公子下落，这客栈附近的暗哨增派人手，有任何异动随时来报！”

这显然是防着邶恒找上门来。

此刻谁都能猜到，邶恒能杀了文真，定是因为功力恢复。

这也触了卫鸿哲逆鳞，只怕目下整个西梁都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他自己送上门来。

姜馥迩心头一紧，却听卫泓哲已继续往楼上走了。

不敢暴露情绪，她也赶忙跟了上去。

“馥迩今夜同我一起。”

文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依旧是那样冷冰冰的。

瞧卫泓哲不在意这样的安排，依旧自顾自往前走，姜馥迩缓了几步等文真跟上来，直到二人并肩上楼，才回应：“离上元还有几日，师母不必这样看着我。”

文真语气却缓和下来。

“馥迩不是自小喜欢看花灯？上元那日倒能圆了你的心愿。”

这话着实让姜馥迩哭笑不得。

自己大难将至，哪还有心思看花灯…只怕那花灯是通向死亡和黑暗的指引吧。

“区区几日，师母都不想给馥迩留些清静？”

文真才不理会她情绪，冷笑一声：“上元前不能出一点意外，馥迩还是该想想如何对陛下忠诚。”

看着文真那张熟悉却冷血无情的脸，姜馥迩突然有些心酸，毕竟这个仿若生母一般的人是她曾无数次奋不顾身无条件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