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难弃(282)

但他怎么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就因为偷听了秘密，就该那样不得善终？

姜馥迩心中忍受不住地悲恸，手背的鳞纹再次翻出。

对文真而言，她又有什么不同？

挡了她的路，她不会念及旧情，只会果断铲除。

她攥紧了拳，呼之欲出的愤怒恨不得将文真那张无情的脸撕扯下来。

可她也只能想想，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意识到她情绪不稳，文真手里拿着个晶莹剔透的小药瓶。那里面塞着根布条，拔开瓶塞就有股又臭又香的味道蔓延出来。

姜馥迩不知道这是什么。

但很明显，它能抑制姜馥迩召唤毒虫的能力。

自从午丘后，姜馥迩虽然功力大涨，但自己的身体她完全不熟悉。

每每召唤毒虫，也只是在她情绪亢奋或激动时，除此外她对如何调用能量一筹莫展。

她没能力抵抗，即便是目下，她依旧只能对文真俯首称臣。

突然，她觉得内心的坚定忽然开始动摇，她不知道邶恒究竟何时能回来。

她只觉得，文真在身边就意味着她再也无法见到那个朝思暮念的人了。

姜馥迩缓缓闭眼，试图将内心复杂的情绪融化进被虫芽占据的身体里。

她不知道这个躯壳究竟是谁的，也不知道虫王留下的怪物会不会帮她。

想到邶恒告别时的眼神，姜馥迩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重新振作。

“即便师母心思缜密，却仍防不住还是有人破坏了你的计划。”

没想到提起五师兄的死，姜馥迩还能这样淡定。

她手臂上的黑纹逐渐淡化，文真才将小瓶慢悠悠收起。

“你怎么就搭上了邶大公子那条线呢？”

文真长叹：“我还以为柔黎能带你回到西梁。”

“柔黎师姐，也是你安排的？？”

提到柔黎，姜馥迩闭上眼，不愿再面对她的背叛。

“那倒不是。”文真道，“你师姐的心思活络，若让她知道，还能放了你在邶大公子身边吗？恐怕早就想办法藏起你了！”

提到邶恒，她显然气恼，眉心又蹙紧。

“邶大公子本事可不小！竟然能让人一路跟着我，还查到了藏玉钥匙的当铺！”

不确定文真是真的如此断定还是为了诈她的话，姜馥迩反问：“大公子始终与我在一起，怎么也不可能将你引到那么远的地方。”

文真扫了她一眼：“可不代表，不会让那个同你们一起住午丘客栈的小少年去！”

“小少年？！”姜馥迩拂案而起，语气满是震惊。

文真侧脸睨她，“他可比你知晓的多的多！我看陪在你身边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更何况他死不开口的硬骨头，着实令人刮目相看呢！”

想起曾荣春的细皮嫩肉，姜馥迩越发担心起他性命。

“你将他如何了？！”

虽然这般问，但姜馥迩知道用刑定是没跑的，只不过她更担心师母会将他如何处置。

文真犹豫了片刻。

“再硬的骨头也禁不住纳达的五级阎狱。刀山火海，抽骨拨筋直到把他嘴里知晓的全部泄露出来。”

虽然没见过文真所谓的阎狱是什么阴暗至极的地方，但姜馥迩想到师母每次为她疗愈时，将半指粗的银针沿着后脊梁刺入，尾骨处刺出，就已是冷汗涔涔。

算来，曾荣春被文真捉来已过了几日，前期文真急着赶路，恐怕也不能对曾荣春用上什么太过严厉的酷刑，所以定然是从昨日抵达纳达老窝时才腾出手来对他严刑拷打。

再想想那个一路跟随他们至此的冷漠统领，姜馥迩只想问问曾荣春究竟为什么要淌这趟浑水。

心中百感交集，忽听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屋内沮丧且压抑的气氛打破。

文真匆匆拨开珠帘去迎门。

门外站了个眉清目秀得小宦官，他是伺候在卫泓哲身边的。

瞧他附在文真耳边谨慎说了几句，只见文真脸色突变，警惕地瞧了眼姜馥迩，没留下只言片语，就已随着小宦官掩门离去。

姜馥迩不知两人嘀咕了什么，只疾步跟过去，打开两扇门。

门外早无文真身形，唯独四个衣着武服的暗卫在房门外驻守，并阻拦她出门，显然是文真离开前又做了交代。

她没想将动静闹大，只能将门关紧，退进屋内。

这房子光线昏暗，像个牢笼似的，姜馥迩只觉得越发沉闷，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干脆朝着屋内唯一一扇小窗走去。

那窗是正方形，只够姜馥迩探出脑袋的，显然是防止她跑出去。

姜馥迩努力朝外看，想看看有没有能逃跑的路线，才发现窗下沿街，到处都是人。

入耳的嘈杂来自四面八方，有醉汉的胡言乱语，有行旅的匆匆交谈，更有妇语婴啼，车轮辘辘。

她又努力将上身向外探，直到被卡住双肩再也不能向前。

此时窗外大雪纷飞，寒风扑面。

姜馥迩的视线落在鳞次栉比的房顶尽头，任凭满眼雪花打湿眉睫也不想收回视线。

想到五师兄的惨死，再到对曾荣春的禁锢，姜馥迩并未从鹅毛大雪中感受到雪气芬芳，微风清凛。涌进鼻尖的却是一股难以消散的恶臭，直叫她忍不住想干呕。

她捂着胸口干咳了两声，只觉得卡住自己的窗子就好像一道屏障，将自己完全隔绝在世间繁华之外。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从何而来。

只知道这喧嚣的热闹里，竟没有能容下她的一席之地。

她眼底酸涩，想不管不顾对着街巷高喊一声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