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难弃(289)

“而眼下馥迩这里亦是不能有意外，所以文真才请统领定夺，否则出了什么事，可是你和我都无法担待的。”

湛熙宁收回视线，将手中匕首递还给随从，缓步往外走。这样的沉默似是默许了文真的请求。

文真悄然松了口气，却见他刚走出门槛，又忽然停下，低头去瞧地面。

“呦，这雄黄粉撒了这么多。”他轻笑，头也未回，“文真还是这么怕蛇啊。”

言罢，没等文真再回应，他朗笑一声带着几个随从走开了。

文真只当他是想在自己弱势落单时侮辱一番来撒气，也没当回事。

却没留意站在她身后的姜馥迩先是神色一滞，那双淡紫色的眼中流露出豁然开朗之意。

师母竟然怕蛇？

这么些年，姜馥迩还以为师母天不怕地不怕，可经湛熙宁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苍山上什么稀奇异虫都有，唯独没见过蛇。

姜馥迩攥了攥手掌，视线随即落在那扇唯独能将屋子吹透的小窗上，忽然有了点出逃的想法。

——

傍晚时，窗外的雪早就停了。

化雪本就寒凉，加之夕阳西下，更添几分令人颤抖的刺骨寒意。

姜馥迩始终坐在窗边虚掩着窗子，让冷风将背脊吹透，甚至连四肢百骸的温度都剥夺了去，才终于等到体内一股神奇的力量缓缓苏醒。

她指尖被冻地发麻甚至紫青，但稍加专注就能召唤出苍虫，没多少功夫就看她周围那些颜色发污的墙壁缝隙中，已密密麻麻聚了不少摩拳擦掌的黑虫。

只是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她要尽快发力召出些更毒的东西，才能借此制造换乱，趁机逃出去。

从小见得蛇不多，唯一印象深刻的还是在邶恒带她穿行的恶臭地道。

那时候她意识浑浊，但也不知什么原因，意识总能看到一条巨大的黑蛇匍匐在自己身边。

后来她恢复记忆，便试着用冰水召唤黑蛇。

也是那一次她发现自己的能力有所提升，却遗憾之后并未找到更合适的机会试探。

事到如今，湛熙宁撤走了一半的暗卫，又无意说出文真的软肋。

仔细想想，怎么都是她逃脱的最佳时机。越是这么想，她便越发着急，但藏在体内那股汹涌的力量却仅仅停留在苏醒的阶段，半日过去依旧打不起精神给她更多补给。

姜馥迩蹙着眉，额顶冒出的虚汗越发密集。

可饶是她这样用力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能看着趴在墙上的黑虫越来越多，甚至掉到地上，藏进她座椅下面。

姜馥迩咬紧牙关，卖力强撑。

她想起第一次召唤出的那条小蛇，原本就是出于情绪放松的一次试探。

她没有刻意去召唤什么，全是无心之举带给她的额外惊喜。

想到这，姜馥迩狠狠吸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心绪平静下来。

避免再去想蛇的事，她逼着自己转移思路，回想起今晨湛熙宁出现在这个房间内说的那些话。

不说慕筠师姐是不是真的接了师母密令要去文熙城，但从师母的反应来看，湛熙宁拿到这个消息并非今日一早，否则哪有时间从她嘴里撬出身份呢。

慕筠师姐性子内向，绝不属于轻易会袒露身份的人，所以湛熙宁一定是用了酷刑才会得到他想知道的秘密。

但慕筠师姐不该在西梁。

姜馥迩记得她和都哲师兄出身相似，都是在东辽西境几座边城长大的，师门解散，她又怎么不回家乡，跑到这里来？

再说西梁不准教派弟子入境，她又是如何进入西梁的呢？

那日随着卫鸿哲落脚的山庄就该是纳达暗宫所在。

文熙城在东南，不会经过纳达暗宫所在庄子。慕筠又为何在师母计划之外偷偷跑去纳达？

单凭湛熙宁简单的几句话，姜馥迩实在很难判断。

但唯一令她感到困惑的是，那日在酒窖发生的事。

湛熙宁不知在那外面等了多久，以他的机警更不能毫无发现。但那日的事却不了了之了。

他不但没声张，更没因此发难，甚至连那日听到她和邶恒交谈的暗卫后来也不知去向。

再到今晨，他临走时刻意提到的雄黄粉。

姜馥迩倒觉得他好像在刻意提醒自己该如何逃走，又或者心存什么阴谋。

可提到阴谋，她姜馥迩已经成了瓮中之鳖，还能有什么阴谋？大不了就是想凭借此时抓到邶恒罢了。

但若只是这样简单的目的，在酒窖那日邶恒就已插翅难飞，哪还等得到今日再设局抓捕？

姜馥迩实在摸不透湛熙宁这个人，她只觉得心中越发凌乱。

就在这时，她手边忽然感受到一股凉滑之意。

姜馥迩连忙睁眼，眼前所见却把她着实吓了一跳。

短暂功夫，她已身陷蛇穴。

黑蛇虽然都不大，却数量众多，更是缓慢爬行于墙壁和地面，将整间房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姜馥迩心中大悦，却见这些小蛇更是讨好地抬着脑袋围向她争宠，仿佛能读懂她心事一般。

见此情形，姜馥迩挪开视线落在通往文真寝室的珠帘处。黑蛇似是领了命，纷纷调转方向朝着那个房间悄然行去。

——

刚刚入夜，姜馥迩的房间内就传来一声丢了魂的惊叫声。

守在门外的暗卫冲进去时，姜馥迩早已大惊失色，指向仍有黑蛇盘旋的珠帘处。

这地方有蛇是出了名的，可房间内为什么引来这么多蛇却让所有人不解。

姜馥迩哆哆嗦嗦往门外挪，眼底泛着微红，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不论谁见了都忍不住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