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难弃(3)
腾出的手挥袖,往姜馥迩这方一指:“你来。”
姜馥迩假笑瞬落,一时间被他张狂之举惊愣了神。
什么意思?
她可是他姨娘!
神思未收,身后由远至近传来一道熟悉声音,字正腔圆,端正肃然。
“大公子说笑,我家姑娘应是您的七姨娘。”
柔黎从外匆匆赶回,只是她还不知邶恒已察觉有异。
姜馥迩深知柔黎是想护自己,待她走近,心底一松,望向她的眼底划过一抹粲然。
这个姐姐一样的人在,多少令人安心。
邶恒慢悠悠抬步走来,腰间玉石并无发出叮当响声。
“你家姑娘是少见的美人,可我不碰老子的女人。”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只见芝兰那张原本翘首以盼的脸上瞬间被霜打了似的苍白。
话落,邶恒已走至柔黎面前停稳,拖长音轻笑:“我是说你…”
在场几人毫不掩饰脸上震惊。
柔黎连忙垂睫隐藏异态。
不似一旁芝兰黯然失色,她神情自若,长睫遮住的深瞳里依稀闪烁寒光。
姜馥迩心下一沉。
她并不认为邶恒此举是心血来潮,只觉他是想借此探底。
毕竟身份悬殊。他是安阳侯的嫡长子,连侯爷的邀请都敢反驳,可见府内地位绝非一般。
现下只是要个美婢,实在无不应之理。
稍作反应,姜馥迩忙拿出调哄侯爷的娇媚柔顺,笑着圆场:“眼下我还离不开她,大公子喜欢,我晚些遣她过去便是。”
对策
姜馥迩自幼喜笑。
这也是她最强大的面具。
那张本就生得极好的脸,香娇玉嫩,颜如渥丹,清如耀石的璨瞳里每每颦笑都会隐隐发散高贵的紫芒。
这是百年前,一支外族部落的特征。
近年来,王朝更替,民族交融,幽紫瞳早已变得不稀奇,但偏偏配上这样一张容色艳丽的脸,绝称得上锦上添花,一笑倾城的罕见。
也难怪安阳侯能被她迷得分不清西北。
邶恒收回视线,缓缓负起手。
又恢复一副旁人无法高攀的神情,哂笑着从柔黎和姜馥迩之间空隙穿过,缓步离开。
姜馥迩实在看不惯他这般目中无人。
未及他走出,已狠狠翻了个白眼。
——
一路溜达回府中栖所——昭阳阁。
邶恒耳旁充斥着莺歌燕语,娇娘轻唤。
他无心留意,迈入门槛便唤人由外掩上庭院朱门,一个内侍也未留。
欲踏进小阁,身后忽一道烈风袭过,微微掀动他披散发丝。
邶恒并未转身,只抬手轻揉右臂,走进屋时声线冷淡道:“送药?”
来人一袭黑衣,带着面罩完全遮住面容。
他没说话,只将带了红塞的精致瓷瓶双手敬上。
邶恒并无意外。
转身接过药瓶,同时淡淡扫了眼面具人,那人依旧像个毫无灵魂的影子,不发一言。
邶恒撩袍落座,耐心尽失:“若无话说,就快滚!”
来人言听计从。
又一阵风刮过,那人滚了,连门也帮他一并关上。
邶恒觉得无趣,拔开药塞在鼻下略闻。
依旧是最名贵的药材。
他将袖中鸟笼取出,小心褪下衣衫。
右手臂上暗器打出的两个窟窿样伤口已完全裂开,疼痛难忍。
邶恒捏起药瓶,蹙眉撒药,毫不吝惜药粉名贵,弄得到处都是褐粉。
须臾,直到药粉被血洞吸收,他才半披上沾血中衣,坐到窗边卧榻。
推开半开轩窗,毫无波澜的双眸望向满庭墨兰。
目中景色,依旧如半年前离家时那般安逸静瑟,事事如昨。
唯独手臂剧痛,太多年未曾体会过。
邶恒下意识拧眉,垂睫去看肩头的两个窟窿,忍不住倒抽口凉气。
嘶——下手可真狠…
——
蝉鸣叶密,暑荷生香。
水榭风亭中的两抹娉婷倩影,一坐一立,巧笑嫣然,引来对岸青青柳道间的无数行人驻足远眺。
水榭内,姜馥迩斜倚凭栏,指尖轻捻鱼食投入湖中,引斑斓锦鲤争抢。
“师姐探到一二?”
这里视野开阔,是谈秘事的最佳场所。
柔黎环顾后,压着声音:“五人皆被一刀了结的。”
姜馥迩一惊,手中鱼食小盅跌落。
倒映绝世美颜的湖面忽被激起涟漪一片,鱼儿成群逃散。
“刀伤?!邶大公子明明赤手空拳!”
来水榭的路上,姜馥迩就将安阳侯走后之事全数告知。
担心姜馥迩冲动,柔黎往唯一那条来路扫了眼,再次压低声线猜测:“兴许,他有帮手?”
“也只有这种可能。”
姜馥迩嗫喏,多少懊恼自己轻敌。
见她敛眉思索,柔黎在碧玉杯盏中兑了些色泽澄莹的荔枝膏,安哄:“今晚我去探探,说不定他只是猜测,并无实据。”
姜馥迩面色凝重,接过果香四溢的荔枝茶,反问:“师姐可想好今夜如何试探?”
柔黎不紧不慢,拿起团扇摇晃几下:“如你所述,他右臂该有伤;此外,若连你都未曾察觉他近身,恐怕轻功了得,腿骨定异于常人。”
如此分析固然不错。
可问题在于,如何让邶恒老老实实躺在那被这般验身。
姜馥迩心烦意乱,口中甘甜也味同嚼蜡:“依我看,还是尽早除了他才好,省得夜长梦多,更省去我们很多麻烦。”
柔黎拢袖,拿着帕子为姜馥迩擦去额角汗液,体贴入微。
“不妥。我们离府前不可再惹事端,否则只怕会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