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难弃(5)
香阁内,姜馥迩已换了身绣金丝春桃月牙白裙襦,墨发披散,摇曳灯烛下无端生出七分风流秀曼。
安阳侯踏进屋,姜馥迩正半倚软塌,闭目小憩。
他悄然而至,落座一旁,无意惊醒梦中人。
姜馥迩连忙起身,忙乱间更显花容失色。未及下跪,已连人带薄衾跌入安阳侯怀里。
“馥迩等惫了?”浑厚声绕过发丝飘飘传入耳。
姜馥迩睡眼惺忪,仍旧双眼放空,只顾讷讷眨眼。
安阳侯抬手,遣侍婢出门。
姜馥迩也跟着望向侍婢们急急退离的那道朱门。
算算时刻,柔黎也该往邶恒所在昭阳阁去了。她缓缓挪眼,视线扫过塌边的双莲盖鎏金香炉。
紫烟漫绕,香气袭人。
“怎么这会才来?”姜馥迩开口,满是娇嗔。
安阳侯不抵她如此卖俏,厚重手掌已贴在她薄背,轻柔摩挲。
“恒儿一早来过?”
话锋一转,语气毫无波澜,姜馥迩却觉察出些微介怀。
她故作气愤,起身稍拒他,目光再次落于香炉上。
“侯爷何意?是来怪我的?”
“我随口一问,你看你,还气了?”
安阳侯忙将她搂回臂弯,安哄。
姜馥迩顺着力气倒进他胸膛,脸上复又笑容依旧,心里着实惴惴难安。
下午她还跟柔黎炫耀过这自制奇香的毒性。只需半刻,就能令人昏昏欲睡,全身发软。
最厉害的是,除了她手中那只孕育百虫的金色甲虫能察觉分毫外,即便武艺再高的人也发现不了端倪。
可现下,她却有些慌神。
眼看红烛蜡液如瀑滴落,却未见安阳侯身体有异。
正急思,安阳侯放在她背上的手已挪到脸颊,盘玉一般在她颌尖轻揉。
“馥迩用的什么香?”
姜馥迩心底一慌。
额角瞬沁出细密冷汗,故作镇定问:“侯爷可是喜欢?”
安阳侯鹰隼般的利目中看不出多少柔情,搂着她腰间的手已箍住她细腕,跃跃欲试。
正当他要进一步行动时,门外突传来一阵骚动,惹得他目露凛寒。
府内近日不太平,安阳侯自是无法坐视不理。只见他剑眉倏然蹙紧,箍住姜馥迩手腕的利掌松开,一副败兴貌。
“去看看,外面何事?”
姜馥迩松口气,乖巧起身,轻移莲步走近朱门,放声询问扰动原由。
“七娘子,柔黎她,她不知怎得,一动不动…”
外面婢女声音焦急,夹带哭腔。
听到柔黎名字,姜馥迩未及思索,更未请示,已急忙将朱门拉开。
门外婢女眼圈微红,明光映照的脸上已是惊慌失措。她立即低头垂目,颤抖着手臂指向柔黎所栖西侧偏房,而非昭阳阁。
夜探
姜馥迩立即提裙,朝西侧偏房径直跑去。
薄暮冥冥,廊下光影凌乱,连并三五厢房的偏殿门廊里,唯柔黎房门虚掩,透出寥落烛光。
姜馥迩推门而入。
只见柔黎装束未变,仍是下午那身青色衫裙,她发髻未松,静躺于木榻之上,只不过呼吸微弱,面如土色。
姜馥迩三两疾步走至跟前,宽袖下的手已并指虚搭她细腕暗暗探查脉息。
急促凌乱,节律参差。
姜馥迩脸色剎变。
中毒!怎么是中毒?!
不说柔黎体内毒药毒性如何,凭她辩毒的本领,又有谁能瞒过她的眼给她下毒?
姜馥迩百思不得其解。
惊魂未定,只听身后传来纷乱脚步声。
姜馥迩忙收手,坐在柔黎身侧抽噎,做足惊恐状。
沉稳步伐落进陋室。
姜馥迩才擦泪侧首,夕霞般淡淡微红已染透无辜杏眼。她哭声艰涩,哽咽难言。
安阳侯走至前,猿臂搂紧啜泣美人,另只手轻扣柔黎腕边。
须臾,他脸色微变,却并未多言,只随手招来贴身下属,淡淡道:“去寻医官来。”
姜馥迩哭肿双眼,担惊受怕询问:“柔黎害了什么病?”
饶是她如此可怜模样,安阳侯也未吐露只言片语。他抬手轻揉额角,温声抚慰:“不是什么大事,医官会有法子。”
姜馥迩半信半疑,但不再像刚才那般六神无主,抑住哭泣:“真的?”
安阳侯颔首。
岂知如此微小动作,竟让他忽然头昏,瞬间涌上一阵绵密惫感。
“馥迩可是要留下来?”
姜馥迩没答,她侧目去看柔黎,一脸牵肠挂肚。复又抬头去看安阳侯,幽幽暗紫瞳里满是畏惧与无措。
看她一脸凄然黯淡,安阳侯手背轻蹭她面颊,宠溺道:“真是姐妹情深。罢了,改日再来。”
看她难得又挤出一抹靓丽浅笑,安阳侯没再留,吩咐芝兰和几个侍卫留下等医官,自己则带着亲卫离开。
缓缓走过几坛葱郁花圃,又穿过两个月亮门,安阳侯忽感脚底一软,险险跌坐下去。
对习武人来讲,这种不适实在异常。
他稍运气,扶墙而立,气息稍稳才又恢复行进。
想起下属半刻前未报完之事,他扶额确认:“恒儿昨晚就回府了?并非今晨?”
身边男人微曲脊背,跟在他身后半步,语态恭顺。
“是,大公子昨晚去了芸馆。”
安阳侯负手冷哼:“果不其然。他出门游历半载,我倒忘了隐在他身边那群人。”
“侯爷英明。看那五名侍卫的刀伤,确与那些人有关。”
安阳侯又问:“他去芸馆为何?”
“芸馆内只有关印被动过,至于原因,未能查到。”
安阳侯稍作思索,微眯双目:“五个侍卫身份,明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