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难弃(9)
姜馥迩松了口气,额角汗滴滑落兰叶上,与夜露混在一起。
邶祯已气红了脸。可担心动静闹大,也不敢再强来。
肉眼可见他额角冒出的青筋,却只得草草抱拳,心有不甘带着人涌出庭院。
邶恒依旧伫立未动,神色漠然,直到眼前乌泱泱一群人退出庭院。
朱门被慌张从外关闭,月色再次泼进院内,将暑夜暖风也照凉了三分。
檐廊下那团黑影乍然现身,弯刀出鞘,半跪邶恒面前。只是他未说只言片语,仅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等待命令般。
邶恒看也没看他一眼,负手冷嘲:“得了罢!你自己腿脚不利落引来人,还想灭口?”
随即,他抬袖扔了件利器在那人脚边,“有那功夫不如去寻寻这刀主人……”
黑衣人弯刀入鞘,动作迟缓,能感觉到他心存讶异。
同样心境的当然还有花圃中的姜馥迩。
隔得远她看不真切,但以匕首形状判断,应是自己不慎掉落那把。
她随即眉头一紧,脑子里莫名生出个不安的猜测。
邶恒何意?
这是暗示那刽子手除掉自己?
周旋
薄云笼日,微风习习。
昨夜邶祯闹着搜昭阳阁的事一早便传进安阳侯耳里。
还以为邶祯会因此获罚,没成想,老侯爷竟随即下令,让邶祯好好把府内清查一遍,还遣了自己的近卫一路跟随。
这番举动可是让邶祯扬眉吐气。
只是昭阳阁依旧未能闯进,缘由是日晒三杆,邶恒还未起。
除此之外其他门院倒都格外配合,其中自然包括灵丘阁。
看着如花似玉的小姨娘被近侍请至自己所站树荫下。
邶祯立即迎上前,面貌端和,语气温润:“叨扰姨娘,我已命他们加紧探查,不耽误姨娘休憩。”
姜馥迩莞尔。
昨夜归来,她便因柔黎中毒将灵丘阁上下细细查了个遍,可到底没寻到任何蛛丝马迹。
柔黎虽中毒不深,但此事里外里透着蹊跷。
昨日安阳侯下令隐瞒柔黎中毒之事,想必今日之举,也是想借邶祯之手,暗查出端倪。
姜馥迩心事重重,挪步立于邶祯身侧,捏帕擦拭鼻尖浮汗。
她今日一袭青绿色长裙曳地,曼妙身姿,纤柔娇弱,宛如一株新生嫩柳。
“不碍事,劳烦三公子别扰了柔黎养病就是。”
邶祯伫立身侧,微微颔首。
瞧着姜馥迩颦眉蹙頞,他拇指摩挲剑柄,犹豫道:“瑞祺稍通医理,不知能否为姨娘祛解心中烦忧?”
瑞琪乃是邶祯表字,也是刚被安阳侯好友兼告老还乡的前帝师车承弼所赐予,大有吉瑞之意。
眼下他这样安慰,想必也听闻柔黎“染病”一事,为此摆出个与小姨娘相处和睦的态度来。
闻言,姜馥迩抬手拢发,眉目舒展,客套道:“医官说柔黎过几日便能痊愈。倒是三公子,面色不佳,还要多多休养才是。”
这声音甜美清脆,不失少女柔和。清风微拂,混合着奇妙香气覆鼻萦绕。
邶祯悄然抬眼。
阳光金晕穿透密叶,落于少女肩头。她雪肤花貌,眷眸懿柔。幽幽紫瞳高贵粲然,颦笑皆悦人耳目。
邶祯看得入神,完全忘了身份礼仪。
花雨飘落,他竟鬼迷了心窍,为她摘下发间残花,放在鼻尖轻嗅。
“...”
“三哥哥喜欢七姨娘!”
未及姜馥迩避开,几个垂髻小儿拿着竹蜻蜓从垂花门外跑进来,追逐嬉笑声瞬时打破平静。
这是另外几房姨娘的稚子,最长的也就总角之年。
邶祯这才回过神,将残花匆忙丢弃,一脸愠色,提剑追赶胡乱说嘴的弟弟妹妹。
姜馥迩冷眼旁观,心觉不妙。
昨晚,安阳侯已对邶恒出现灵丘阁一事表明介怀,若非柔黎昏阙,只怕是要霸王硬上弓。
若今日再传出邶祯之事…
姜馥迩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真是祸不单行!
未及查完,姜馥迩随意寻了个借口,匆匆出了灵丘阁。
——
芳草芊芊,林木葱郁。
姜馥迩在侍婢陪同下,向花园凉亭缓行。
这还是昨日水榭后第二次白日出灵丘阁。
姜馥迩默默记住每处路线,以防再遇昨夜迷失遭遇。
穿过游廊,又过石拱桥。微风和煦,花香怡人。
姜馥迩未及走进月亮门,便闻阵阵银铃笑声堪堪传来。
不知谁在花园。
姜馥迩稍犹豫,担心自己不懂规矩叫人拾了话柄,无端再填灾祸。她脚底一转,欲原路返回。
谁知刚转身,就见安阳侯贴身侍卫海松阔步从石拱桥上走来。
“七娘子。”
海松恭敬抱拳。
姜馥迩认得他。
一路回辽京这个人都跟着,心思细腻,做事沉稳,也是安阳侯最信任的亲卫。
眼下她无法回避,只得扬起浅淡笑意颔首。
见姜馥迩刚到便要离开,海松善意提示:“侯爷昨夜微感不适,七娘子不去看看?”
在此见到海松就已猜到大概。
看来自己昨日的香并未失效,只是没想到安阳侯内力丰厚,效果削弱不少罢了。
担心海松试探自己,姜馥迩面色一凛,正色问:“侯爷现在好些吗?”
说罢,她面露忧色跟着海松走进园子。
眼见凉亭外有人跑去禀报,海松没再向前,简单禀答“无碍”后,便展臂示意姜馥迩往花园里去。
庭院幽清,杏花雨落。
姜馥迩碎步缓行,腰间双股佩玉琼琚,交交迭迭,琳琅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