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湾(28)
鹏鹏看见我回来了,咿咿呀呀笑着朝我挥胳膊。
小蕾把头埋进鹏鹏的肩膀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鹏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吓坏了,也跟着“哇哇”大哭。
岳母想把鹏鹏抱过来,但小蕾抱得更紧。
我赶紧走过去,伸出胳膊接孩子,“来,我抱着鹏鹏吧,怪重的。”
小蕾犹豫着把鹏鹏递给我。
我一边轻拍着鹏鹏后背安慰道:“好宝贝,不哭哭。”一边又问小蕾:“咋了,哭成这样?”
小蕾哭了好一会儿,才抽抽搭搭的说道:“下午我下班回来,我妈带鹏鹏出去迎我,我说我进超市买点菜,里面人多,乱哄哄的,让她带着鹏鹏在门口等我,我买完菜出门找半天没找着,你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吗?”
岳母嗫喏的说着:“我看旁边有家肉店,就进去看看。”
小蕾提高了音量:“你能不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我是不是说了在门口等我,为什么要走开啊?”
岳母低着头不说话。
小蕾继续发泄着:“我出来找了两圈,我妈没影儿,鹏鹏也没影儿,我当时真的感觉天都塌了,我现在手脚都是凉的。”
我伸出左手去握着小蕾的右手,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都在呢。”
“北京真么大,人这么多,要是真的丢了,你让我怎么办啊!啊?”小蕾嗔怒的看着岳母。
岳母手足无措的说着:“知道啦,以后你们要是没在,我带鹏鹏肯定不出咱们小区。”
小蕾转过头,满脸泪水的看着我:“付彬,我现在能体会我表姐的心情了,真的太痛苦了。”
那天之后,小蕾换了个离家更近的工作,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上午下午没事就要骑着自行车回家看看,要是哪天没抽出空,也一定会打电话听听鹏鹏的声音才能放心。
后来,鹏鹏上了幼儿园,上了小学,身高噌噌往上长,五年级的时候就快追平小蕾了。平常跟我们从超市回来,也能徒手拎着两箱牛奶一口气爬五层楼,小蕾才终于把生活重心从他身上挪开。
鹏鹏多次在家里抱怨“我都这么大了,外婆还老接送我上学,同学都快笑死了。”
小蕾松口了,“好,那你以后自己上下学回家路上小心点。”
“好好好,外婆老了就在家里呆着吧,不用操心我了!”鹏鹏咧着嘴,没心没肺的说着。
岳母没好气的看着小蕾和鹏鹏,说了句“两个没良心的。”便又匆匆走进厨房备饭。
2018年冬天,岳母离开北京回到村里住了,说是年纪大了,越发不适应北京的快节奏生活,每天家里只有一个人,呆着怪孤独的。
小蕾说我们过年的时候回去,顺便去看看表姐。
岳母一口拒绝了,“过年我再过来,你们回去不适应,咱们村还没集中供暖呢,冬天冷,把鹏鹏冻感冒了。”
小蕾低着头把一张银行卡塞到岳母手里,“给毛毛攒的钱,攒了十年了,快二十万了,你替我给我表姐吧。”
岳母犹豫了一下,没有接,含糊的说着:“你再攒攒,等找到毛毛,你自己给他哇。”
那时候我们心里都知道,找到毛毛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了。
小蕾说,等鹏鹏上初中了就去住校吧,她要去加入宝贝回家团队,做个志愿者,即时找不到毛毛,能帮助哪怕一个被拐儿童回家,都是有意义的事情。
但鹏鹏还没上六年级,岳母又出事了。
2019年的七月份,天最热的时候。
下午两点,我刚打开会议预订系统,打算拉个会和部门的人对一下项目进度,母亲的电话就打来了。
“付彬你跟小蕾赶紧回来吧,你岳母出事了!”
我还没来得及询问详情,母亲便把电话挂了。
我赶紧又打过去。
母亲接起电话急匆匆的说道:“你们快买票回来吧,别再问了,我打电话给你肯定是在医院,县医院,快回来别问了!”
我合上电脑,给部门经理打了个招呼,便匆匆下楼开车去找小蕾。
尽管不是高峰期,三环上依然有些堵,我有些后悔的捶着方向盘,应该坐地铁出行的。
我站在楼下等着小蕾,焦阳炙烤着水泥路面,让人异常烦躁。
小蕾从楼里跑出来,问我:“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我拉着小蕾的手,尽量保持淡定的说道:“我妈刚从县医院打电话过来,说你妈住院了,让我们尽快回去。”
我能明显的感觉到小蕾的手抖了一下。
“没说是什么病吗?”
我摇摇头,“我妈那边刚好有个手术,没多说,咱先回去吧。”
我们买了最近的一趟高铁票,从南站出发,两个多小时就能到县城。
一路上小蕾都在不停的抹泪,“不会是车祸吧,这么急,我爸就是车祸没的,要是我妈也……”
我拍着她的肩膀,无效的安慰着:“没事没事,已经在医院了,等会儿就知道了。”
我们进了医院,又打电话给我的母亲,得知岳母在重症监护病房,便匆匆往二楼跑,在病房外,看到了我母亲和姑姑,还有另一位我没见过的阿姨。
我急忙问:“妈,什么情况,现在里面咋样了。”
母亲看了我一眼,却朝小蕾说道:“说是脑梗,送过来的及时,已经取完栓了,没啥大问题。”
小蕾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母亲说她还有病人要看,让我们晚上回家吃饭,便离开下了一楼。
姑姑不等我们开口,便激动的说道:“哎呀小蕾,你是不知道当时情况多紧张,我刚睡醒起来,跟你红梅姨打算一起叫你妈上县城逛街呢,你妈出来走了没两步就不行了,‘当’一下就摔在地上了,啊呀呀,可把我们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