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反派重生以后(189)
但更令达亚尔不安的是,他无法找到修罗族的错处。纵然是背离了最高主宰,却是为了挽救灭亡的命运存在,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们仅有一次的抗争。
少年哭着,终归是昏睡在了身旁岑旧的怀中。等他再醒来时,时间已经到了深夜。
映入眼帘的是卷轮悬天的星海,沙漠荒无人烟,贫瘠的地面承载着月明皎皎的千里铺筑。四周寂静得可怕,连风也悄无声息。
而在明月濯濯如清泉流镇下,一抹白衣正肃立于前方的山巅,好若飘然弱羽。
达亚尔那颗因为醒来便见到深夜而惶恐不安,宛若被遗忘落队的小兽的心情一下子被安抚好了。
“使者大人,以玄宁的执行力,”达亚尔说道,“今天天亮了就会出发。”
岑旧听到少年醒来的声音,转过身来注视着他。
月光下达亚尔的面庞愈发白皙,竟因此透露出几分脆弱的病气来。
岑旧微微蹙眉,那股不知是不是使者残存的情绪再度攀绕上他的心口。
按理来说,岑旧不是一个会轻易被牵扯悲喜的人。他至情至性,骨子里却并不带悲悯。
这也是岑旧和这位天道使者最大的不同。
“可惜日不落谷太远,索图雅可能赶不回来。”达亚尔喃喃着说道。
岑旧努力压过那抹不属于他的酸楚,走到达亚尔身旁,和他并肩坐了下来。
“你有什么愿望吗?”他问道。
如今,一切都很明晰了。穿越千年执念编织的秘境中,残留的上古意志正是面前名为达亚尔的修罗族的少年。
只是不知什么让他苦苦坚守了千年?
会不会任务太过棘手?
没有思考过完不成的可能性,师弟还在蓬莱秘境最深处等着他,那里不知残存着多少上古危险,岑旧不可能因为其他事情绊住脚步。
而且,达亚尔澄澈的眸子状若星海,他也想通过了却这少年的夙愿,好让千年的孤魂得到最终的解脱。
达亚尔似乎没想到岑旧会问这个问题,眼睛微微瞪得圆了些,流露出几分意外与茫然。他眉头微蹙,显然是在斟酌思考着天道使者的真实用意。
如果问达亚尔有什么愿望,那可太多了。
他想要日不落山谷的花开遍荒漠,想要远行数年的父母与他重聚团圆,想要看着索图雅姐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嫁给她喜欢的一个边境汉人,也想要使者大人留在这里,陪他过完三天后的十八岁成年生辰。
可随着明日玄宁与修罗族对天道的反叛,达亚尔的心愿将统统化作泡影,连一点实现的可能性都没有。
那他还能要什么呢?
唯一的遗憾是什么?
从青年那双漂亮的桃花眸中,达亚尔忽然读出来了他话语的真实含义。
少年抽了抽鼻子,在干燥沁凉的夏风中感觉到了鼻头迸发的酸意。
可是明明在使者大人面前说过大话了,现在突然哭鼻子是不是有些太丢人了些?
达亚尔不是一个坦诚的孩子。
从小到大,父母都会苦恼地对他说:“达亚尔,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说出来,不要别扭着在心里。这样除了大大咧咧的索图雅,没人会有耐心了解你的愿望。”
小小的达亚尔冷笑道:“谁说我想要了?我根本不想要!”
可现在,他却第一次有了将内心剖白讲给使者大人听的冲动。
眸边的湿润提醒了达亚尔,他在刚刚出城门的时候,就已经很没骨气地哭过了。意识到了之后,少年忽而忍不住地拿胳膊挡住了双眸,发泄似地爆发出来了哭音。
“我不想死……索图雅还要一天回来,我想让使者大人看见日不落的花。”
于是最后一点愿望便落在了唯一实现的可能性。
深夜逐渐过去,天幕轮转,星移月落,自远方浮现了一抹鱼肚白,微凉的风逐渐带了些日光浸染的热意。
达亚尔听见青年问道:“只是这样?”
少年屈起腿,胳膊环膝,将头埋在里面,闷声闷气的声音传出来:“使者大人,去日不落山谷,看一看我让索图雅给你摘的花吧。”
“好。”岑旧应下。
达亚尔没有再抬头去看使者,害怕暂时感受到分别之后割舍的苦痛。从前,少年会在每个星夜,按照玄宁教的办法,偷偷地将两只手交叉着握在胸前,祈祷着终有一日与青年的再会。
如今,却是毫无希望的永别。
风过浪野,远处白色城墙传来马蹄踏地与整齐划一脚步声,声势浩大,仿佛地面都因此震动。
玄宁在最前面,骑着一头高大乌黑的马,面容肃穆。大祭司头一次脱下长袍,却是因为所笃信的命理要扼杀他们族群的希望,因此换上了修罗族的戎装。
当马蹄卷起尘土,踏出修罗族城池国度的那一刻,好似一阵沙土吹过,万籁俱寂,时间静止定格在了原地。
玄宁不可自抑地露出来了愕然的神色,他头一次察觉到了,他们所与之匹敌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只要这样,稍稍一动怒,无论怎么挣扎着希望的修罗族都会仿若蚂蚁一样,被轻易地用手指碾死。
但恐惧归恐惧,玄宁却并不想退缩,这天地寂静得好似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没有回头去看其他修罗族人怎么样了,大祭司突然坐在马上,对着这空籁绝响的天地放声大笑起来。
像是蜉蝣湮灭的最后一刻,也要疯狂地挣扎,直到死亡。
荒漠里忽而平地起来了阵阵狂风,夹杂着沙砾与石块,将修罗族的一切封存了起来。
征伐的男女老少,繁荣的白色城池,山巅上蹲守着的哭泣少年,花海处回奔的天真少女,都随着这飓风一起风化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