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妖事(69)
宋少衡皱着眉,装出惊恐的模样,环顾四周,小声道:“那夜里我在老宅见到了一只巨大的蜘蛛精,它拼命地追我,想要杀我,后来我跑到了东厢房院子里,那蜘蛛追了上来,我只觉得胸口剧痛,再后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蜘蛛精?”柳法尘仔细瞧着宋少衡的模样不似作伪。
宋少衡重新披上外衣,点了点头,心有余悸道:“对,就是一只和整间屋子差不多大的蜘蛛,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见到我就追着要杀我,可把我吓死了。”
之前在江陵府地牢里,宋少衡曾听贺兰漪讲过那时候发生的事,因而这会儿添油加醋复述出来并不成问题。
柳法尘言辞切切,“郎君莫慌,我瞧着您这处伤势已经好多了,怕是有高人为您疗了伤。”
“是吗,”宋少衡松快地吐了口气,如释重负般扯了扯嘴角,“无碍便好。”
见柳法尘要离开,宋少衡慌忙喊住他,脸上笑意盈盈,眉梢半挑,“告诉我阿娘和妹妹,我要休息了,还有,把外面那位小娘子喊进来。”
没一会儿,张鸢儿就扭着屁股,手里捏着帕子,走了进来。
宋少衡半卧在榻上,左腿弓起,手搭在膝盖上,凤眸轻佻,抬了抬下巴,”把门关上。”
张鸢儿眼波流转,心道元黎霆实在是太过心急了,这会儿大难不死才刚好,就又想着那事,于是娇娇滴滴地把门关上,还合上了门栓。
“郎君,夫人他们刚走,你便要……”张鸢儿微微低着下颌,转过身,脖子上便架上了一把利剑,锐利的剑身上反光出她僵住的神色。
脸上羞涩尽敛,一时间褪了红色,张鸢儿垂眸看了眼锋利的剑刃,吞了下口水,又抬眸看向宋少衡,眼睛湿漉漉地装可怜道:“郎君,可是那位柳道长跟你说了什么吗?”
“他该同我讲什么?”宋少衡眼神阴冷,捕猎的鹰隼一般,不带一丝感情。
“讲些,”张鸢儿唇角勾起,眼眸突然变成了红色,檀唇微动,朝着宋少衡吐出一口黑气,“不该讲的话。”
“大郎,你别怪我,”张鸢儿垂眸,手指戳向宋少衡的心口,指尖在光滑的方纹绫布料上摩挲,“你我温存了这么些时日,倒也并非全无情意,只可惜人妖自古不两立,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们两人之间便就此结束吧。”
说着话,张鸢儿的五指便生出修长的黑色指甲,朝着宋少衡的胸口挖去,但下一秒她的手就被宋少衡拿剑柄砸开,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一个回合都没结束,她便被宋少衡打得飞摔在不远处的矮榻上,吐了血。
门外的小厮听见她娇媚的叫声,见怪不怪,都只当没有听见。
“你不是元黎霆!”张鸢儿震惊地捂着胸口,嘴角含血,望向宋少衡,“你是谁?”
“你现在似乎没有可以问话的资格,”宋少衡收回曜灵剑,走到矮榻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张鸢儿。
这张娇媚的脸上狐狸嘴若隐若现,看情况不是个修为高深的妖怪,不过太一宫的柳法尘近日里一直住在元府,这个狐妖怎么会胆大妄为到敢独自登门?
“你是谁?你和元黎霆是什么关系,还有那只蜘蛛精,你可知道它的下落?”宋少衡审问她道。
刚刚和宋少衡交手,张鸢儿便深知自己这次逃不掉了,她是个惯会审时度势的妖怪,因而识相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给了宋少衡,只求他能留下自己一条性命,苟延残喘。
张鸢儿是只住在江陵城城东青莲寺的野狐狸,十年前因着一桩机缘幻化成人形,整日里跟在青莲寺僧人身后,聆听佛祖教诲。
七年前青莲寺搬家,僧人移居去更好的寺庙,张鸢儿并未跟着一起离开,还是住在荒废的青莲寺里,但她后来越来越寂寞,就佯装成东城卖房牙人的女儿,混迹在市井里逍遥度日。
她这张皮囊貌美,时常引来不怀好意的人,一来二去,张鸢儿就在这群觊觎她色相的人里挑出来瞧得上眼的年轻郎君,同他们厮混一阵子,等腻了就吸走他们大半精气作为这些时日的补偿。
元黎霆来找她是去年的事,张鸢儿之前一直听闻元家大郎君是翩翩君子,菩萨心肠,元黎霆来撩拨她时,她觉得此人生得一表人才,又出手阔绰,便答应同他在一处。
“仙师,我是只野狐狸,自小天为被地为席,吃不好睡不好,只要那郎君待我还不错,我很容易就能动心的,
而且那郎君长得越好看,我动心就越快,不信你可以试一试,”张鸢儿撩拨着鬓边的头发,胳膊支在榻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朝宋少衡抛了个媚眼。
宋少衡丝毫不为所动,冷言道:“继续往下说。”
张鸢儿细想想,大约一个半月前,元黎霆便告诉她说自己常常头疼,还经常出现幻觉,尤其是能瞧见林家三娘子和别的男的出双入对,登堂入室。
但张鸢儿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要元黎霆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她才不会关心什么林家、李家的小娘子。
但某日深夜,喝醉了的元黎霆突然搂着张鸢儿说他给林家三娘子下了砒霜,张鸢儿急忙过去阻止,可惜那小娘子已经魂归西天,救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