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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昼(217)

作者: 尉迟净 阅读记录

无铅水晶明澈剔透,指下酒杯倒映烛光闪烁,恍惚似一个瘦弱女孩泪花盈盈的眸眼。

“你在想孔晶?”

问话恼人,江河清蹙眉。

对桌的男人此时却像是不识趣一般,继续说道:

“既然孔晶也不在了,有关她的事自然同样不必保密,江先生赏光,讲讲她吧。”

“没什么可讲的,”江河清回应平淡,“和你在同一个时间段,一年多之前,那姑娘也雇我除掉孙跃华,所以我把你俩的单子合到一起,准备来个‘一鱼两吃’,出一份力拿两份钱——怎么,韩总连这也要管?”

“管不敢当,但我这就要多问一句,既然同为雇主,为何江先生与她的往来,比和我的多得多?总不能,是她的提供的‘报酬’比我更丰厚吧。”

话未说完,韩恒宇就察觉到屋中氛围一变。

门窗紧闭,桌上长烛火光却无风而动。对桌的青年身形隐在一片阴影之中,如豆烛焰映上那双墨黑眼眸,不见光明,唯有暗火流动。

江河清被男人的话激怒。

但他却笑了起来,笑得像是听到了一个可笑的笑话,只是笑声中听不出一丝被娱乐的愉悦:

“当然是因为她和韩总您不一样。您是个聪明人,而孔晶是个傻姑娘,没有我一步一点的指导,她怕是在第二次去见孙跃华的时候——”

江河清抬起手,在颈间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可惜啊,她听话有余,意志却不够坚强,所以我只能安排她‘中途退出’。多傻的姑娘,明明只是被这污脏水溅到,却还要往漩涡里闯。要论错,她唯一的错,就是去了不应去的地方,招惹了不应招惹的家伙。”

但不知江河清指的是孔晶遭设计而参加商宴一事,还是叹她不该在次日清晨走向那个公园池塘。

韩恒宇听入耳中,颇有些玩味地问道。“你对她有所愧疚?”

“愧疚?对谁?对一捧火化的骨灰?”

江河清笑声不停,目光却愈发冰冷,厌他揣度自己的心理。

“韩总,我从不在死人身上浪费时间,也劝你多向我学习。”

“我必须为家母争个说法,”对桌的男人回道,“家母久年伤怀过度、心病难安,她因孙跃华流的每一颗泪每一滴血,我都要从那个老东西身上讨回来。”

“谁说你妈了,自我感动些什么,”法外恶徒冷淡地抛出句话,“我说的是陆西行,你有在他身上查我的时间,干嘛不多盯盯孙跃华的动向?”

韩恒宇正演至情真之处,不免脸上一僵。

“不过吧,既然你主动提妈,那我也有一点向你确认。”

将酒杯拿在手中把玩,青年头也不抬,话里夹枪带棒:

“口口声声说孙跃华怎样对不起家母,但据我调查,他在物质上从未亏欠过你的母亲,令堂走的时候生活可谓优渥,也算寿终正寝。而你,自小被母亲寄养在别人家中,见都没见过几回,居然也会如此母子情深?哼,‘孙总’真是当代孝子,孝心感人。”

对桌的男人沉默。

突然地,他有些粗鲁地摘下眼镜丢到一旁,仰脖饮净杯中残酒,而后露出一个可谓真心的狰狞笑容:

“江先生,何必挑明,人都会为自己的贪婪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你说对吧?”

“哈,所以说得那么好听,到头来你也只是眼红孙雅薇的继承者身份,想抢夺整个鼎跃集团而已嘛。挺好,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这点倒是值得夸奖。”

江河清笑,韩恒宇跟着一起笑。

不知是因为酒劲,还是因为多年压抑后触底反弹的自傲,男人居然将法外恶徒的冷笑曲解为一种会意理解的微笑。他扯散了领结,将原本穿在身上的西装踩到脚下,突然说出一句:

“江先生,咱们很合得来。”

“嚯,红酒也能喝上头吗?”

“我觉得,或许我比你想象中更了解你。”

“或许你没你想象中那么了解我,”江河清报以讥讽,“不然你就该知道,我为何会同意与你线下见面。”

他跟在后面的一句“那你就不敢和我见面了”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无礼地打断:“因为江先生你知道我绝对不会只想和你聊些小事。”

“哈哈。”

先前眼中那一星欣赏彻底消失不见,怒意灼烧起虹膜上的墨色,法外恶徒笑了一声,掰响了自己的指节。目光移向桌面溢流一滩的红酒,江河清相中了酒瓶最大最锋利的一块碎片,已经在琢磨该用什么角度刺进韩恒宇口中帮他闭嘴,而且还要由他自己动手。

“江先生,”对桌的男人不知死活地喋喋不休,“我带着诚意而来,真心想与你合作。”

“韩总,一杯红酒就醉,这酒量干脆别喝了。”

大概是在孙跃华身边缄口听令屈闷得久了,又借酒精释放了本性,韩恒宇故意没有理会江河清话中的警告,自顾自说道:

“我是鼎跃集团的继承者,但谁会想继承一个被渗透得千疮百孔的‘筛子’?之前我想了很多办法,可好像都不能把你的‘眼睛’从集团里择干净。思来想去,我突然意识到,江先生,你我根本不必浪费精力对抗,完全可以合作。以我的财势,加上你的头脑,必能——”

“你想走长期订单啊?江河清包年费用很高的——”

一只手越过桌面,搭在了青年臂上,勾起指尖,沿着漂亮结实的肌理轮廓游动。

法外恶徒一抖胳膊,甩开了对方的手:

“干什么,一提钱就来这套,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干的可是正经生意,只接受现金和转账,报酬支付方式里从来没有肉偿这一项。想让我折本又出力,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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