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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昼(269)

作者: 尉迟净 阅读记录

他很快就知道了这处凹陷的用途。

合声颂念过赞美诗,灰袍之人齐齐抬手,连同辉水母一道,将玻璃缸中的海水倾倒进台子中央。待水波平静,辉水母群惊魂甫定,纷纷收敛触须蛰伏在水底。无数半透明的浅灰伞盖,在泛着白沫的海水中仅有隐约的轮廓,枚枚见圆,辉光荧荧,好似沉在不祥许愿池中的异界通货;如此一来,鎏金台便成了一个金光灿灿的水池,水深大约没过脚踝。

“使臣就位,它们已准备好履行自己的职能。”

三度高擎起手中的提灯,摄灯人大声呼告:

“请诸位见证,如果是适格的‘伴娘’,一定能被祂的使臣接纳,安然回到我们之中!”

她接着看向贯山屏,扬手指向水池,指向一条九死无生的通路:

“亚历山德罗先生,作为‘灰新娘’青睐的人选,您先请。”

作者有话说:

小江:说好了哦,我一个月不犯事,你别把那条帖子的事告诉贯检。

林队:我们从不和犯罪分子谈条件。

小江:那行,正好我这边也准备了几个“大礼包”,你等着加班到猝死吧。

林队:别别别,咱们再商量。

第145章 欢宴时(上)

池中海水倒映着亚历山德罗先生挺拔的身姿。

无人反对由这个俊美无比的男人拉开仪式的序幕,甚至就连没有灵智的辉水母,也像在欢喜等候他投入自己致命的怀抱。海水泛着的白沫化作水母们并不存在的细小眼珠,正好奇又热切地窥伺这位“伴娘”的候选,浅浅荧灰透出金光粼粼的水面,为那不凡容颜再镀一层缥缈的光弧。

台上无相使徒伫立,台下诸多宾客屏息,静待仪式遴选的结果。

只有一人决心阻止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目光投向停着的步辇,王久武准备将“灰新娘”挟作人质。

敌众我寡,这一举动无异于自杀。王久武自然清楚这一点,促使他作此决定的理由十分简单:如此一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从台上转移,或许贯山屏就能趁机带着凌凛撤离。动机不甚复杂,他的计划也是直接粗暴,只有三个步骤,“跳上步辇、把短匕横在那个女孩颈间、厉声喝止仪式”,鲁莽冲动到完全不像出自595的头脑。他甚至都没考虑这会给自己带来何种后果——不是没考虑到,只是此刻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考虑。

绷起身形,褐眼的青年低调穿越人群,迅速朝步辇靠近。

就在他快要摸到边沿的时候,一直端坐的“灰新娘”忽然抬起了右手。

王久武以为自己行动暴露,心跳不由漏了一拍。但他很快发现,那个女孩似乎并非想要招来护卫。她举至胸前的纤纤细手五指并拢,分明作出的是一个代表阻止的手势;青年不由错愕,“难道她也想叫停仪式?”

然而,还不等其他信徒察觉到“灰新娘”的意图,台上的摄灯人便朝她瞥来一眼。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警告无声,但冰冷眼神中透出的恶毒之甚,连身为旁观者的基金会顾问都心底一颤。“灰新娘”见状更是立刻停止动作,她的右手就好似被狂风冷酷弯折的枝杈,无助地垂落在步辇扶手之上,藏回了宽大的袖口。似是海面吹过了一阵风,笼罩她全身的那层灰纱也随即泛起波澜,而灰纱之下,是女孩轻颤。

这令王久武注意到了那个一直被他忽略的细节——

不断发号施令的摄灯人高站于台上,却无有一人斥她僭越;连辉公馆名义上的女主人也是随步辇停在台下,抬首仰望着她。

——那个女孩不过是个供人观瞻的“偶像”。

意识到这点的同时,褐眼的青年放弃了挟持“灰新娘”的计划。

他重新望向台上,想要寻得事情转机,却只听到虚情假意的苍老女声不断催促:

“亚历山德罗先生,请吧。”

雷娅嬷嬷语气宽和、解释耐心,但任谁都看得出,她那笑意浅薄到甚至无法牵动面皮上松弛的皱褶。“无须紧张,趟过水池即可,只要您是‘伴娘’的最佳人选,定然不会在使臣的怀抱中受伤。退一步讲,请看,即便您最终落选,我们的人也会及时救您上来。”

顺着摄灯人手指的方向,贯山屏抬眼看了看围站半圈池沿的无相使徒。

他接着看了看池中荧荧烁烁的辉水母,一时不知秃裸畸形的面目与令人沉沦的剧毒,究竟哪个更为可怖。

见亚历山德罗先生久久未动,摄灯人鼻中哼出一声,轻轻晃了晃手里的提灯:

“还请理解,仪式必须继续,不管您是否准备完毕。”

她眸中闪过的寒芒即是最严厉的指令。先前奉上大氅的那个无相使徒不敢怠慢,立刻朝亚历山德罗先生伸出了手,准备“帮”他“进”到池里。

台下突然传来数声惊呼。

就在那几截枯瘦的手指将要触到贯山屏手臂的一刻,从队伍中后袭来一股巨力,将靠前的四五个宾客推翻倒地。踏着人群互相叠压的背脊,一道黑影借力跃至台上,趁势飞起一踢。尚不待有谁看清这无礼之人的动作,劲风袭过,紧跟肉体落水,溅起白浪涟漪。

那个想推亚历山德罗先生入水的无相使徒,已重重跌下鎏金台凹陷的台面。

顷刻之间,浅灰荧光汹涌而来。

美丽温顺只是水母外表的伪装,这些柔软轻盈的海洋生物嗜血且残酷。如同嗅到血味的凶猛鲨鱼,亦像逐风而起的遮天蜂群,辉水母们齐齐扑向入水的猎物。它们钻进浸水湿重的长袍衣缝,触须缠绕,红痕细长可怖犹如鞭伤,很快便在人类的脆弱皮肤上留下道道血印。剧毒注入,灼痛蔓延,占据大脑的甘美幻觉,甚至比灌入肺部的海水到达更早,于是,连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俯卧在池中的无相使徒转眼便没了声息。仅有喃喃呓语被海水淹没,化作串串破碎的水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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