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楼……十楼……十二楼……

他状似无意地抬头一直盯着显示屏，默数着数字，手指一下一下逐渐加快地敲击手机屏幕。

宋卿能感受到旁边的人往他身上打量的目光。

隔应，不适，难受，焦躁。

这栋楼的治安还算可以，但肯定比不上他平时的住宅。当年他和阮君自己的积蓄并不算多，两人一齐买了这里的房子。

这里的隐秘性……

“叮咚”

二十三楼。

电梯一开，宋卿想快步跑，可他根本跑不了。一蹦一蹦，根本跑不了。感受到身后如胶似漆的目光，他寒颤一下。

保持冷静，保持镇定。

他根本没敢往后看，哪怕余光已经看了无数次。

如果他没有眼瞎，那么这个女人手上就拿了一把刀。

从衣服大兜里掏出来，赤果果地拎在手里。

宋卿努力蹦着，微微地发颤。虽然对方是个女人，但这人手上可是拎着刀的，对比他自己，手无寸铁。

更何况……这人能够拿着把刀进来，肯定是不要命的那一挂。

俗话说强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而他还废了只脚，根本跑不远。

电梯即将关上的时候，女人从中间硬挤出来，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楼道里安静地可怕。

要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未知的恐惧侵占了他的神经末梢，让他全身都紧绷得犹如待发的箭矢。

往哪走？再往前就没路了！

大声喊？谁在家？又有谁会来救？

跑？叫？打电话？还是正面刚？

走着走着，宋卿已经到了家门口。

门口的鞋子没换，阮君没有回来。

没路了。

死胡同了。

女人在距离宋卿还有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缓慢地抽出磨得发亮的水果刀。

锃亮的刀面，锋利的刀刃。

女人看着宋卿撂着受伤的腿，缓慢蹲下。

她狞笑着，手臂的青筋根根凸起，举起手，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我家哥哥你也敢动……杀了你，哥哥就只爱我了。

她奸笑着，猛地用力向下刺去！

然而宋卿在刀刃刺向他的背部的前一刻，突然一个转身，手里握着一个坚硬的东西，对着握着刀柄的手腕用力扎去。

“啊——”

女人愤怒地低喊，看清了对方手里紧握着的钥匙，拿着刀子的手一个拐弯顺着他的手割了一圈。

血液顺着白皙的手背迸发，疼痛煞白了脸色。

宋卿另一只手反握住刀柄，用力将刀刃抵回女人的胸前。后者终究还是女人，抵不过他的力气。

而女人瞪大了眼睛，怒视着宋卿，同样用另一只手握紧了刀柄，两个人僵持着。

宋卿咬咬牙，下位的姿势让他很吃力，还是在一手对抗对方两手的情况下。

他不得不依靠没伤的脚站立，有伤的脚对着女人一脚踹出。

女人哪怕被踹开，也用力捏了一把他受伤的地方。

宋卿握着沾了血迹的钥匙，两手并用开着门锁，而女人已经再一次逼近。

手腕的受伤，脚踝的扭伤，再加上脚底的刺痛，以及心理上的紧张和恐惧。宋卿的手有些抖。

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甚至不能将钥匙对准了小孔。

女人猛地再一个刺去。

宋卿不得不抬手握住，手心里被刀刃刺过，划过，扎过。

剧痛让他的嘴唇一瞬间煞白。

女人狞笑着将刀子在他手心里转圈，而后者再也忍耐不住低喊出声。

疼痛深入他的骨髓，让血液迸发得更加猛烈。

“啊……”

“死基佬！骚死了！”女人狞笑着怒吼。

宋卿眸子一红，在放开手一拳打在女人的脸上时，钥匙终于塞进了小孔里。

女人被这一拳揍得跌倒在地上，而手里还死死抓着刀子。

宋卿用身体将门顶开，一个欠身往里钻，再女人爬起的时候猛地关上了门。然后一声“咔哒”锁上。

女人在门外怒吼，尖叫，咒骂，各种污言秽语，甚至拿刀子砍门。

宋卿闭上眼，似是奄奄一息地背对着门板，急促的心跳，甚至忘了呼吸。

他满脑子都是一个字，疼。

手疼，脚疼，心也疼。

血液顺着两只手往下滑，他的右手手心已经是血肉模糊，鲜血滴了一地板。

幸好拿的不是菜刀。

宋卿迷迷蒙蒙间这么想，他撑着身体，用另一只伤势没那么严重的手拨打了报警电话。

疼疼疼。

到处疼。

累累累。

哪都累。

但是疼得睡不着，血液的流失有时候真的很像是生命的倒计时。

睡着吧，或许就没有痛觉了……

别睡啊……会醒不过来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喋喋不休的砍门声音终于消停了，他听见外面的人问他，能不能听到，能不能起身，能不能开门……

他能听到，但他懒得起身了，提不起力气，只能颓然地躺在血泊里，意识朦胧。

他最后的最后，看到了从风雪里闯来的那人。

女人哪怕被抓着，还不依不饶地跪在地上，攀附着阮君的腿，近乎痴迷地喊着：

“哥哥！老公！我爱你，我爱你，你别去上他好不好？来上我好不好？”

他昏昏地闭上了眼，觉得这里过分得吵闹了。

说来也好笑，炽热的人逐渐变得冰冷，而冰冷的人染上了炽热。

他感到清雪滴落在鼻尖，冻得人发颤，而气息却惹得人心尖儿软。

不然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