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不将(207)
张错安静地凑过去一颗漂亮脑袋。
闻人珄勾住他脖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声响清脆。
张错笑起来。
“你笑起来特别好看,我说过没有?”绿灯亮起,闻人珄踩下油门开车。
张错靠在椅背上看闻人珄,没说话。
“阿错。”闻人珄有些认真地说,“以后要多笑笑。”
。
二人接到林芳卉,一起去西餐厅简单吃了顿午饭。
吃完饭在餐厅听过会儿钢琴曲,小憩片刻,时间便差不离了。
“走吧,别去晚了,让人灵犀等,那就失礼了。”林芳卉说。
“好。”闻人珄帮林芳卉拿包,跟在林芳卉身后往外走。
旁边的张错突然拽了下闻人珄,凑到他耳边说:“先生,姜邪他们、到了。”
闻人珄小声说:“让他们先跟着,我们找地方见一面。”
“好。”张错说。
三人上车,闻人珄发动车子,四平八稳地开出去。
星辰美院这场美术展就定在学校大礼堂。大学城距离比较远,要将近一小时车程,半路上林芳卉觉得有点疲,就在后车座闭目养神。
车子行驶一段时间,她迷迷糊糊将要睡着,却突然感到车停了下来,林芳卉有些惊讶地睁开眼:“这么快就到了?”
她眨眨眼睛,往窗外看:“哎?”
“没到。”闻人珄从驾驶座上扭过脸,“大概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
闻人珄:“这是加油站。车要没油了,我先加个油。”
“这样啊。”林芳卉靠回椅背,“那你去加吧。”
“嗯。”闻人珄说,“阿错在车上陪咱妈,我下去。”
张错被他一声“咱妈”给打着了,有些局促,瓮声瓮气地应:“......好、好。”
闻人珄乐了,大大方方伸手摸张错的脸,揩来几把油:“乖,不紧张。”
“哎呦。”林芳卉很合时宜地在后座上叹出声。
闻人珄朝亲妈笑:“妈,别见怪,年轻人,比较甜蜜。”
“......”林芳卉简直不想理这朵/骚/包。
骚/包总算下车,车门一关,车内安静下来。
张错微微侧过头,透出窗户盯闻人珄的背影,视线被越牵越远。
林芳卉调整了下姿势,刚好能看清张错。
她一直觉得张错性子有点太内向。当然,她对张错挺满意的,毕竟这么好看......只要品行上没什么大问题,往那一戳,她这种颜控就会喜欢。
但张错要是能再活泼点就好了。张错才二十出头,搁林芳卉眼里,二十几的毛头小子还不算“大人”,多少会有些冲动、调皮,甚至不着调。比如闻人珄,上来劲儿就浑不是东西。
但张错太安静了。安静到与他外表的年龄格格不入,甚至有时候,如同一滩搅不动的死水,波澜不生。
——就像现在,张错安静地坐在这里,遥遥巴望闻人珄走远的样子。林芳卉也不知道为什么,光是这般沉默地看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当然不知晓,张错这样巴望,已经巴望了七十多年。这眼光饱蘸岁月相思,伤情累累,自然与二十几岁浅薄的皮囊不相称。
林芳卉无端想了一阵,只能把张错身上的苦涩归为他年幼时遭的罪,毕竟闻人珄和她编排过,说张错身世挺惨的。
林芳卉选择先和张错说话。她掂量语气,尽量自然,带有长辈调笑小辈的宠意:“张错,别看了,他都走远了。”
张错一顿,仿佛刚醒过神儿,这才收回视线,将脑袋转正。
张错过半晌才吭声:“嗯。”
林芳卉有点想笑:“你别不好意思。跟我单独在一块儿,是不是有点别扭?”
“不是。”张错转头,和林芳卉四目相对,“不是的,阿姨。”
张错喉结吞咽,好像硬咽下什么发梗的东西。他磕磕绊绊地说:“我就是......觉得,现在、太......太幸福了。”
“嗯?”林芳卉愣了下。
张错轻轻笑了,漆黑的眼睛于一瞬淌过光,仿佛死的,乍然活了过来。
张错说:“珄哥他、给了我家。”
①③
“我很久、很久、都不敢想。”张错说得很慢,“我还能......有家。”
他的家早在七十多年前就沉没于地下,如同世间最恶毒的凶煞一般,灰飞烟灭在一场刑火之中。
重新遇见闻人珄,这人带他回家,不仅给了他庇护,还给了他新的家人。
曾经是闻人晓眠,是老管家,现在是林芳卉,是闻人慕书她们。
仅仅两天,恍若隔世新生。
——张错也只有在先生身边,才像个“人”。
林芳卉沉默了好一阵。她想过张错心思深,但张错这磕绊的两句话,还是令她动容:“张错,不要单方面这么想。”
林芳卉温和地说:“不是他给了你家。是你们一起,有一个家。”
林芳卉:“我和你叔叔常年在国外,慕书跟弘洲虽然能看着小珄,但怎么都是他一个人在过日子。”
“一个人,一个空荡的屋子,养一只猫一只狗。”林芳卉笑笑,“现在你们在一起,才算真正有了家。我们也放心了。”
张错默了默:“嗯。”
“你这孩子太腼腆。”林芳卉说,“不过和小珄也互补,正巧治治他那个嘚瑟的性子。”
这时候有工作人员过来给车加油,林芳卉往窗外看一眼,下意识压低声音:“你是不知道,他小时候就烦人,最会作事儿,长大了更不听管教,随便你说什么,就是耳边一声屁,放过就完。”
张错安静地听着,回应的声音有些淡:“嗯,他的确、很固执。只听、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