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不将(227)
闻人晓眠终于“扑哧”一声乐出来,她带着点哭腔撒娇:“哪有你这样的。不叮嘱守规矩,还让自家妹妹胡作非为。”
闻人听行捏了下她脸蛋:“没办法,就这脾气。”
闻人晓眠低头笑了一会儿。
然后,她转过身,抓住闻人听行的衣袖,沉默着晃了晃。
“嗯?”闻人听行垂眼看她,“又怎么了,我的小姑奶奶?”
“先生,你要收着点。”闻人晓眠巴望他,说,“不要过度使用刑火,遇上事情,要小心谨慎,不要和之前那样胆大妄为。你的身体最重要。”
“嗯,我知道。”闻人听行刮了下她的鼻子。
“先生。”闻人晓眠抿了抿唇,忽然不着头尾地说,“阿错会好好照顾你,我也放心。”
闻人听行怔愣片刻,不以为意地说:“我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要他照顾做什么?”
他笑着:“等过几年,阿错再长大些,这世道也再平稳些,我就让他离开闻人家,下山去。”
闻人听行:“一开始我收下他,也是为了照顾他,将他平安养大。”
闻人晓眠摇头,脱口而出:“可阿错对你......”
她咽了口口水,小声嘟囔:“你那么聪明,这些年......你又不是瞎的。”
闻人听行看了闻人晓眠一会儿,声音淡淡的,倒没否认:“那又如何?”
晓眠要嫁出去了,他不避讳,直言:“阿错年纪还小,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现在只看见我,自然眼里都是我。以后,他还会遇到许多人,也终会遇到属于他的良人。”
闻人听行理起晓眠额前的碎发:“我又不是良人。”
他的目光微微有些失神:“......甚至能活到哪天还不知道。这人世多苦少甜,就不必再多累他一剂苦味了。”
“我呸!你乱说什么呢?”晓眠狠狠抽了他一下,端起凶凶的小脸,“你再这么说,我不嫁了!我就在家看着你!”
“好好好,我错了,我刚刚口无遮拦,胡说八道。”闻人听行脸上的笑一瞬绽开,游刃有余地哄人,“我的大小姐,别生气。”
“先生......”闻人晓眠定定地看着他,小声说,“我舍不得你。我真不想嫁了。”
“晓眠,我再问你一次。你喜欢回风吗?”闻人听行把小姑娘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背。
闻人晓眠窝在他怀里,闷声说:“喜欢。”
“那就乖一点。”闻人听行说。
。
这场婚宴办得还算热闹,闻人听行拉着张错和老管家,跟轿子去了趟神农。
姜回风不愧为神农下一任族长,神农的长老们给足了面子,排场布得很大,就连寒鸦渡口的渡船都换了新的,贴上喜字。
一群人闹闹嗡嗡,喝饱酒水,白日就和鞭炮一样欢畅响亮,劈里啪啦蹦着过去。等闻人听行带张错和老管家出寒鸦渡口,已经是深更半夜。
三人回到家,天色太晚,闻人听行浑身酒气,困得厉害,他懒得洗漱,想闷头就睡,便也不听老管家啰嗦絮叨,招手打发人下去罢了。
可这人大抵是毛病不小,闻人听行自觉困得五迷三道,但一进自己屋子,却又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搁床上翻来覆去烙了好久,烙得酒气散开,眼皮沉沉犯涩,还是睡不着。
闻人听行脾气一上来,干脆一骨碌翻起身,坐床边不睡了。
他叹了口气。
空荡的屋子。安静的夜。轻轻一叹,寂寞得连回声都不愿意响。
“砰砰砰。”
突然,外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嗯?”闻人听行一愣,“谁?”
“先生,是我。”门外传来张错的声音。
“阿错?”闻人听行惊讶,“快进来。”
应他的话,张错推开门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盆冒白气的热水。
闻人听行眼看他走进:“你怎么突然过来了?这都几点了?你还不睡?”
“我怕、晓眠出嫁,先生、会睡不着。”张错将手中的热水放到地上,“我便一直、待在门外。”
“一直?”闻人听行默了默,“难怪我没听见脚步声。”
“可我听见、先生叹气了。”张错蹲下/身,朝闻人听行笑了下。
——回声不愿意响,但张错却应进来了。
张错低头,伸手捉闻人听行的脚踝:“热水是、我用桶装的,我刚刚、舀出来这盆,没有凉。先生、泡泡脚,舒服。”
“不用你。”闻人听行将脚踝抽回来,自己踩进盆里。他皱起眉,“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这种活儿不用你做。你怎么回事儿?又不听话?”
“嗯。”张错乖巧地收回手,就蹲在地上,仰头看闻人听行,“下回,就听话。”
“小骗子。”闻人听行弹了下他鼻尖的小黑痣,“你是下回还想继续挨骂。”
张错又笑起来。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光暗晃晃的,远不如张错的黑色眼睛亮。
闻人听行双脚泡在热腾腾的水里,全身神经松泛下来,他安静地看了会儿张错,发现面前的少年又长大了许多。
张错的肩膀更宽了,人更出挑漂亮了。他的神情愈发明亮,像这样对自己笑起来,竟是惊艳,甚至有那么几分勾人的意思。
闻人听行感觉热水的热度从脚下钻进脚心,过丹田往上,直烫心窝。
他眨了下眼,笑着问:“阿错,怎么这样盯我看?”
“没、没......没......”张错抿着嘴唇,一双耳朵唰一下红透。然后他的脖子,脸颊,都爬上红色。
那红像某种厉害的疹子似的,很快又爬到他手背上——大概已经爬遍他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