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不将(55)
“......”电话里的孟弘洲压了口气,“小珄,你带的人到底是谁?”
“我查了他,你猜怎么样?我根本查不到这个人!”孟弘洲咬牙切齿地说,“你到底在搞什么?”
闻人珄就知道会这样。孟弘洲要查他,一定先从张错下手,张错一只七十年前的死魂灵,孟弘洲能查到根儿鸡毛毽子。
“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你到底有什么危险?”
孟弘洲已然忍无可忍,倒不如说,闻人珄很佩服孟弘洲的耐性,竟还沉得住气,没有立地一脚油门拱上他车后腚,然后把他薅出来暴揍一顿。
“听到了?”闻人珄扭脸看张错,“到底有什么危险?”
张错抿了抿唇,垂落目光:“没有。”
没有。
又是没有。
行。
去你妈的没有。还在骗人。
闻人珄不理孟弘洲如何怒火中烧,利索地挂断电话。他一个漂移飙到路边,剎车太猛,晃得张错差点戗窗玻璃上。
尖锐的剎车声消失,空气一霎那死寂。
闻人珄一手撑着副驾驶的椅背,脸色很难看:“张错,你他妈......”
闻人珄知道,就算在这车里严刑逼供,张错也什么都不会说。
他一定会和昨晚一样,胡乱含糊过去。
闻人珄沉默地看着张错。
张错漆黑的眼睫微微颤动,表达出一分不安,又一分煎熬。
闻人珄退回身,拉开车门,下车,然后“砰”一声巨响,把车门给摔了。
张错在车里,安静得像死透了。
下车后,闻人珄大大方方转过身,孟弘洲那黑色现代就停在后头不到十米,跟踪得毫无技巧。闻人珄伸长胳膊,朝它挥了挥手。
②①
如果没得癔症,那闻人珄就是王八病又犯了。
餐厅二楼,一间包厢里,他正在给张错切牛排。
刚朝张错摔完脾气,继挥手膈应过孟弘洲以后,小珄少爷又变了副尊容。
比如他现在眉梢眼角都带着悠悠的笑意,再比如他突如其来的勤快——
张错头一遭吃西餐,刀叉用得忒费劲,闻人珄见状,竟轻描淡写地把张错的盘子拿来,仔仔细细地切。
一刀一刀,按着纹理,闻人珄切得格外讲究。
切好了,他再慢条斯理地把盘子推回去:“吃吧。特别好吃。”
张错的表情不好看,这很正常。刚被兜头摔了一脸,谁心情能好呢。
但张错还是拿起叉子,叉一块肉,放进嘴里。他慢慢鼓着腮帮子嚼,那模样挺委屈的。
“刚才是我不好,吓着你了吧?”闻人珄一手托下巴,打量张错,“我给你赔罪。别生气。”
“我没有。”张错赶紧说。他眼神真诚得让人心软,“我没有、生气。”
“嗯。”闻人珄点下头,接着轻轻笑起来,目光一晃,伸手朝不远处招了招。
对面窗边站着位身穿小礼服的小提琴手,她看到闻人珄招手,朝闻人珄礼貌微笑,去窗边拎起琴盒里的小提琴,走了过来。
小提琴手来到闻人珄和张错桌边站下,把琴架到肩上,悠然拉起。
她拉的一曲《圣母颂》,琴音婉转柔美,扬扬入耳,特别适合抚慰心情。
闻人珄浅浅呼出一口气,食指和着节拍在桌上敲了两下。然后他拿起筷子,夹一块鹅肝,放进张错碗里:“再尝尝这个。”
闻人珄撇下筷子,浑身放松倚着椅背,侧过脸,他眼睛透过亮堂的玻璃窗往下看,看餐厅对面停着的黑色现代。
不服不行,比起绅士素养以及耐性,孟队长的确甩他闻人珄三百条街。
闻人珄重新抬起眼,发现张错已经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光了。
这时一首曲子刚好结束。
闻人珄朝站在一边的小提琴手笑笑:“可以了,谢谢,拉得真好。”
“您过奖了。”小提琴手眼睛一亮。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来这种高档餐厅的,基本都是有点身价的人,这一桌两位贵公子,又都相貌不凡,这样的客人,这样对你笑着夸赞,谁都要开心几分。
“雕虫小技罢了。”小提琴手犹豫片刻,“先生请等一下。”
她说罢,去窗边放下琴,又在琴盒里翻动一会儿,拿着两张票走了回来。
“今晚附近的香江公园有一场小提琴演出。”她把两张票放到桌边,“两位先生要是感兴趣,吃完饭后,可以去香江边散步,顺便听一听。”
“好。谢谢。”闻人珄说。
小提琴手朝二人欠了欠身,拿起小提琴离开了包厢。
门被轻轻叩上,现在,包厢里只剩下闻人珄和张错。
闻人珄随手拿起桌上的票,缓慢搓捻,两张纸发出细小的摩擦声,他把票揣进兜里:“唔......这回你没吃醋?”
对面的张错面儿上没有多余反应,但闻人珄眼尖地看到,他喉结动了下,咽了口口水。
闻人珄打趣成功,同时也确定——张错真的没生气。他急赤白脸,对张错凶,张错一点也没生气。
这样的人——
不管闻人珄多防备,事情如何扑朔迷离,张错又是怎样离谱,隐瞒了多少,闻人珄都打心眼里觉得——这样的人,绝不会害他。
这个想法,一直以来从未改变。
见张错被打趣得快要把头埋到桌子底下,闻人珄不作多想,下意识竟哄了一嘴:“她们嘴里的‘先生’,和你叫的‘先生’不一样。”
闻人珄:“我分得清。”
这一瞬间,张错感觉胸腔里猛地蹿出一股酸气,撒泼一般横冲直撞,七上八下,恨不得撕裂胸口那薄薄一层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