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亭有些纳闷，同样是当师父，怎么封念对自己的态度倒像是来讨债一样。

就因为自己没教过封念任何东西吗？

画面虽然和封念有关，但这人依然兴致缺缺地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江鹤亭的发尾。

见江鹤亭神色认真，封念冷不丁来了一句：“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他在问谁？施瑶还是谢方漓？江鹤亭眼神询问，一手勾住自己的头发，将那一撮发丝从封念手里解救出来。

“江璟枫。”

意料之外的名字，如果他没记错，这不就是是封念他自己吗？这有什么好比的……

眼见江鹤亭有回避的意图，封念加重语气：“我的师尊，徒儿再问一遍，是江璟枫好看还是封念好看？”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无聊。

两人无声对望了一会儿，见封念大有一种不回答就死磕的架势，江鹤亭静默了一下：“好什么看，别争了，为师最好看行了吗？”

封念：“……”输的一败涂地。

尽管施瑶派人日夜守着芳华院，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收到消息，施璇还是自尽了。

施璟闭关不知道何时出来，经过这么多年，施瑶的声望早已今非昔比，甚至有了一手遮天的权势。仙门世家中已经有人以施家家主代指施瑶。

施璇的葬礼由施瑶一手安排，牌位供入祖祠。

面对满室牌位，檀香附骨，施瑶早就不会再感到不安，她这一路走来的并不光彩，但仙门世家中又有谁会全然纯白无暇呢？

施瑶亲自去了一趟芳华院，在这里似乎没有四季交替，满院春色依旧。她在一株信南春的下发现了一样东西。

被人用松散泥土浅掩盖了一层，拨开薄薄的土层，青翠的色泽展露出来，是一只青玉镯。

施瑶见过这只镯子，是施璇大婚那日，上官清也赠与她的……上官清也？

一个惊悚的念头陡然浮现，顾不得脏污，施瑶直接用衣摆擦掉了玉镯上的泥土，端详了一下，向玉镯注入一丝灵力。

下一瞬，江鹤亭和封念的眼神齐刷刷一变。

青玉镯在接受到施瑶灵力的剎那，居然华光大盛，化成一只巴掌大小的玉匣。

“……琅花匣。”

能够引人入妄的邪物，被施璇随身携带了数十年，日复一日地蚕食着她的理智。

而琅花匣，是施璇的好友亲手递上的。

也无风雨

施璇虽然失去了修为，但曾为修道之人避害的本能尚在，她或许已经发觉了手镯有异，不过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只能将它草草掩埋……

芳华院中没有任何尖利的工具，施璇冲出屋外时，也是这样焦躁不安地徒手刨开土层，一遍遍堆上泥土吗？

施瑶虽然不知道这是何物，但看魔气缭绕，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亲自去了一趟兰台，在那里见到上官清也，像是知晓她为何而来，上官清也笑眯眯地说，恭贺家主大人得偿所愿。

施瑶冷着脸，越看越觉得上官清也和谢方漓一样，笑得令人生厌。

琅花匣铛的一声砸在上官清也面前，施瑶冷眼扫过，没错过上官清也搁在轮椅上骤然收紧的手指。

不知道她们达成了什么协议，施瑶离开时，二人像是早已化干戈为玉帛，气氛堪称其乐融融。

直到画面再次出现时，是一片通天的红，裹挟着望不到头的火海。

这是施家满门被屠杀的场景。

封念面色一凛，视线紧随一身血衣的施瑶。

嘶吼声似乎穿透屏障，又恍如置身迷雾，符文禁制开了一层又一层，却还是在强悍的魔气下越发暗淡。

火海、杀戮，一如许多年前邺川封氏的那场大火，只不过，这次倒在血泊里的是施瑶自己。

脱手的灵剑斜插在地，暗淡无光。

进入他人妄境，须在妄境结束前出去，否则便无法脱身了。

“……”封念不耐烦似地蹙了一下眉，掌心魔气翻涌，只听一声碎玉之声，妄境倏地破裂。

画面一寸寸褪去，他猝不及防对上施瑶那双眼睛。凌厉，锋芒毕露，即使在死前也不曾软化过的眼神。

封念怔了一下。

其实那日在占星阁初见时，施瑶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了一只虎目送给他，就像面对一个普通小辈似的，冲他温和笑了笑。

只可惜他没有放在心上，也看不透施瑶看向他时究竟在想什么。

察觉他情绪不对，江鹤亭迟疑道：“你……”

虽然封念对施瑶的一生表现的毫不在意，但若是真的漠不关心，会在每年的长生节专门前去烧一捧纸钱吗？

江鹤亭在感情上向来淡漠，不太能理解这种别扭的情感，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句话来。

反倒是封念莫名其妙瞥他一眼，奇道：“师尊，怎么一副我要大限将至的表情？”

封念一脸戏谑，墨玉般的眸子动了动，掩住亮光，显得黑沉沉的，完全不像是因为施瑶的事而难过的样子。

江鹤亭别过头去，眉心狠狠一跳，他真是失了智才会想安慰封念。

“尊上！”

在妄境解除的同时，占青就一嗓子嚎开了，不仅穿透力极强，杀伤力也足足番了一番。江鹤亭错开半步，一剑挡开朝自己飞旋而来的梅花镖。

不是简单的小打小闹，这一招是明晃晃地想要他的命。一击不成，占青再次大喊大叫。

“尊上，快杀了他！”

白雾将将消散，占青半个模糊的身影显现在墓室的另一侧，听到这话，江鹤亭眸光微闪。

主仆之间的神智是相通的吗，封念犯病就算了，占青又在发什么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