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海腥味萦绕在鼻尖，江鹤亭抬眼远眺，任轻柔海风勾起一缕发丝，不免有些怀念。

浮天沧海境，镜渊虚中的十方境之一。也是江鹤亭觉得过的最为轻松的秘境。

封念大步朝前走，一身白衣靛蓝衣袍，袖口扎起，显得格外利落。江鹤亭扫了他一眼，依稀看得出衣袂上暗纹精细，纹样繁复，只觉价值不斐。

“江鹤亭的东西留在何处？”

说话间，封念已长剑出鞘，负生剑裹挟森森黑色魔气朝眼前无边沧海劈去。

“他只说留在一处巍峨宫殿之中，具体是何处就不清楚了，想来大人曾来过镜渊虚，应该清楚是什么地方。”

镜渊虚中危机四伏，而那所谓的宫殿自然处于最为危险时秘境之中。

江鹤亭话音未落，方才还万里晴空的碧海之上，因封念那一击轰然升起数十道高逾十尺的水柱，遮天水汽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二人尽数吞没。

风和日丽的海景顷刻变换，黑压压的云层铺满天穹，裂纹般的闪电贯穿于海天之际。

封念并未动作，那呼啸而来的骇人水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彻底隔绝在外，他可能猜到了江鹤亭这话的意思，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这都不知道，看来你们的关系也没多好。”

江鹤亭跟在封念身后，耳边是狂风夹杂着惊涛巨浪，闻言应了句：“谬赞。”

封念皱了一下眉：“有病。”

而二人的视线却不约而同地聚焦于海面之上。

只见一望无际的碧海之中，一头浑身散发出可怕威压的青色巨龙冲天而起，亮彻天际的闪电映射出龙鳞寒光点点。嘹亮龙吟传遍整个浮天沧海境，仿佛连万顷海水都为之剧烈沸腾起来。

水柱有生命似的流动着退回海面，封念扬手撤下结界，衣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司空，许久不见。”

江鹤亭袖中手指微动，原来这青龙有名字。

当年江鹤亭闯进镜渊墟一心就为了寻上古灵剑霜星，一路杀入十方境时不知揍哭了多少灵兽，这条龙也是被揍趴的其中之一。

青龙司空所镇守的浮天沧海境最为简单，只需要直视它的眼睛，毫无保留地说出内心所想便可安然离开。

司空一双眼睛拥有洞彻人心的能力，江鹤亭在它面前没有隐瞒，也无需隐瞒，“寻得灵剑霜星，杀了陆忘林。”

按理来说到这里江鹤亭完全没有对司空动手的理由，怪就怪在这条龙，嘴太欠。

欠到江鹤亭忍无可忍。

雷声震耳欲聋，古朴雄浑的声音响在耳畔，司空飞身而来，岑碧的竖瞳深邃而威严：“原来是你，怎么，上次没有找到你要找的东西？”

要找的东西？难道封念先前进入镜渊虚也是为了寻法宝？

江鹤亭缓慢揉动着指节，暗自思忖它这话是什么意思。

封念面无表情，立于司空巨大的瞳孔之前：“不重要。”

“凡所求者皆不得，”司空似乎发出了一声笑， “告诉我，你们现在都在想什么——哟，又是关于那个人的——你怎么还想取我龙角？”

听出司空语气中些许讶异慌乱，封念负剑而立，俊美面孔如覆冰霜，“是啊，来之前是寻得他的旧物。取你龙角泡酒，是刚才新加上的。”

“无礼小儿！”

司空发出一声震天的龙啸，江鹤亭看得分明，虽然它表现得极其愤怒，但到底没有轻举妄动，很显然是在忌惮着封念的实力。

回想起封念在诛邪台上的情景，江鹤亭越发能感到此人实力的强悍之处，甚至与百年前的自己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你呢，你又在想什么？”

司空到底没有出手，只能愤然将注意转移到封念身边那个白衣青年身上。

江鹤亭猝不及防，垂了下眼睛，复而抬头望进它岑碧如幽潭的双瞳，坦然至极：“平安离开镜渊虚。”

一听就很窝囊的回答。

封念负剑立在一旁，闻言冷笑。司空抖了抖嘴边龙须，心想看来像封念和百年前那小子的人终究还是少数。正要满意地移开眼，然而下一刻，它的眼神陡然一变。

一种刻进龙骨的剧痛仿佛一下子传变身体，司空见鬼似的瞪着江鹤亭：“你……”

江鹤亭？！

你和江鹤亭是什么关系？！明明身上毫无修为，为何却有那人的灵魂气息？

江鹤亭心底一惊。没想到还是让这条龙看出来了。

封念掀了掀眼皮：“嗯？”

司空像是受到什么威胁似的，鼻子猛地喷出两股白气，焦躁不安地腾飞一圈最后停在二人面前。

江鹤亭立于玄黑礁石之上，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司空看得心里烦躁：“不对不对，你想诓骗我？让我看看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封念抱剑侧身站在一旁，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

司空的双瞳隐隐冒出金色光芒，直直对上江鹤亭从容沉静的眸子。片刻之后，司空对着毫无异常的结果徒然甩了甩龙尾，带起一片连成水幕的浪花。

这人怎么会与姓江的有关系呢。

果然还是太久没用过窥心术了，居然还会出差池。

“行了，你们走吧。”

看得出来司空心情很差，封念扬了扬眉，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身边的江鹤亭，正巧对上他宛如古井般平和的目光。

封念别过头去，远处天光初晴，万千光辉刺破云层，司空飞身潜入碧色海域之中了无痕迹。

“你那是什么眼神。”

江鹤亭眼底染上几分疑惑：“嗯？”

像是在看他，又像是看无边沧海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