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原陷入沉默。

“必须我回去吗？”

“不是，只是觉得这不像你。从前在你眼中，没什么比我们的动漫更重要的了。”

桑原没有开口。

蔡聿鸣语调沉沉：“下架重审，不知道需要几个月，对正在追的粉丝来说影响很差。不禁播就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后期进行剧情上的调整和删减，不能确保剧情的舒畅，我需要你回来把关。”

桑原却直接拒绝了：“我不能回去，线上办公足够了。正好这几天我有时间。”

“你到底是自己休假，还是和别人？”蔡聿鸣敏锐地问。

“有关动漫的问题，大哥可以随便跟我讨论。如果是问个人生活，抱歉，我不想告诉你。”

*

纪云舒刚住进椅岭的第二天，就撸起袖子，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好好干。

但山里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图书馆，不方便她查资料，她准备先做出一个类似大纲的东西，等到了下一站的川北再更细的完善。

可没想到，当时想到这个点子觉得很好，行动起来才发现无从下手。

《千里江山图》的作者王希孟19岁英年早逝，关于他的记载很少，想从他的角度讲述一个故事，免不了自己要做大量的拼凑和臆想。可在没有过多史料来参考的前提下，她能够完整的写出一个故事吗？

纪云舒坐在落地窗前小桌上，整整工作了两天，只在饭点和桑原去周边的农家馆子觅食。她在写剧本时，桑原似乎也在工作。吃饭的间隙也要出去打几个电话，明明置身与世无争的乡野，神色却常常积着一种沉郁。

纪云舒的焦虑也不比他少。

目前她能想出的剧情内容既贫瘠又浅薄，而且还要考虑剧情转化为动漫场景的可行性。

各方涌出的新问题消磨着她最开始的干劲，到底从哪儿开始解决层出不穷的问题，她毫无头绪。

不知不觉已至黄昏，她看着面前乱糟糟的文档，直接点了关闭，转而打开青柠视频，想继续追一集《将军夜引弓》，学习感悟一下动漫的场景感。

这些天空余时间，她除了看《恋爱预兆》，也会追两集《将军夜引弓》。比起综艺，这部武侠动漫精彩多了，令她对现在国漫制作水平刮目相看，也对自己成为野火的一员感到荣幸。

可是今天点开，从前挂在首页最显眼位置的《将军夜引弓》的广告条幅无影无踪。

她点开搜索框，也显示搜索内容不存在。这两天桑原心事重重的样子浮现在她脑海，或许这就是他烦忧的原因？

纪云舒走出房门，正要敲响桑原的房门，听到里面传来他压抑却愤怒的声音。

“全都是胡扯！你要说这也算暴力那我无话可说！”

纪云舒放下准备敲门的手，一个人转身下了楼。

她沿着村子里不太平整的水泥路漫无目的地溜达，一处十字路口的墙根下，坐着几位晒太阳的当地老人，慈眉善目又单纯好奇地一路盯着她路过。

村子建在丘陵上，房子与房子之间高低错落，她一会儿爬坡，一会儿下坡，不知不觉走到了村口的小卖铺前。

里面只有一位头发花白瘦瘦干干的奶奶在眯着眼睛缝衣衫。

“奶奶，我要一盒南京。”

老奶奶抬头，眼睛圆圆地瞪起来：“哎呦，好漂亮的妹崽。”

纪云舒微微害羞：“您看起来也很精神。”

老奶奶弯腰从玻璃柜台里找到盒南京，递给她时絮絮叨叨说：“小女崽不要抽烟，烟糜子烂气，不好闻。”

纪云舒挠了挠头，却见老婆婆自然而然从柜台上的烟灰缸里拿起半支烟，熟练地点上吸了口。

“……”

她眼神四处扫了扫，又选了一样物品：“奶奶，我再要一盒薄荷糖。”

婆婆提醒了她，烟味太明显，桑原察觉免不了又要说几句。

白日里写剧本写得太憋屈，没有一个发泄口的话会很难受。虽然她并不是真的喜欢抽烟，但那一下子的刺激还真能激发她僵掉的脑子，暂时麻痹一切的烦扰。

付了钱出来，她走到村口一处地势较高的坡上，坐在大石头上对着夕阳发呆。

山里的日落和城市里截然不同，视野更开阔，大片大片的橙红色云霞铺展在山影之上，有种荡气回肠的辽阔。

她不知为何叹了口气，默默吸了口手里的烟。

不远处谁家盖房子的沙堆之上，正蹲着一个肉乎乎的小男孩，他穿着小背心，脸颊晒得黑亮黑亮，拿着一把塑料铲子挖沙子，时不时睁着黑溜溜的圆眼睛打量纪云舒。

有小孩子在，纪云舒还是很快熄灭了烟，打开薄荷糖吃了一颗。

男孩子站起来，用胳膊抹了抹鼻涕，扭捏而好奇地捏着小铲子靠近她。

“你想吃吗？”纪云舒倒出一颗糖放在手心，“给你。”

小孩羞涩但飞快地捏起来，仰头放在嘴里。那副用力品味的表情把纪云舒逗乐了。

“妈妈。”他含糊地说。

“啊？我不是你妈妈，叫姐姐，不然阿姨也行。”

他低头在自己的小裤兜里翻找半天，掏出一个玻璃弹珠给纪云舒。

“谢谢你。”纪云舒心都化了，对他眉开眼笑。

这时似乎是男孩奶奶的老人由远及近蹒跚走过来，喊了声：“阿毛！回家吃饭了！”

她一把抓起小孩的手，小孩用力挣脱，反而黏住了纪云舒，直接用小脏手抓住她的衣角。

“妈妈！”

我的鞋！

“哎呦！”阿婆气得把他揪过来，“那不是你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