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穿越日记(26)
“快!还不快去准备!要合仙居最好的酒菜,念奴娇最销魂的歌伎!还有那什么最近红透的桃花儿戏班子,一并喊来!”
“是!是是是!……”
师爷连声应诺,点头哈腰。县衙各色官兵跑过,忙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大人,关于那母女俩的案子……”
展大人好脾气极了。
“这案我们不办。”
他说。
“你们地方上办,我们看着你们办。”
第六十章
今夜无人入眠。
官驿四层楼,一下午的功夫全部收拾安顿好。
但并非所有人马全部都住了进去。
还有一部分先行人马,早在我们之前,就提前三个月作为钉子,以各种不起眼的身份,农户、行脚商贩、流莺、算命神棍……扎进了及仙境内的各行各业。
乃至于县衙内,都藏着我们买通的人。
交相织就,构成了一张广袤疏松的情报网。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盛世的靡靡之音幽雅奏起,麒麟吞金兽吐露出青烟袅袅,携裹着衣香鬓影、曼舞轻歌,如水流淌在波光粼粼的泷景河畔。
画舫里摇啊摇,旖旎的红曲儿荡啊荡,琵琶的尾音不知洒落在哪家的墙头。
二八佳人体似酥,
腰间仗剑斩愚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
暗里教君骨髓枯。
老渡翁再次送了一舟客,收获了八|九文铜钱,哼唧着不成调的歌谣,摇动着几十年的橹桨,融于晓月清风,快活极了。
“救命!……”
“有人落水了!……”
“快救命!……”
“行行好,那是俺的宝贝孙子啊!俺们家唯一的香火啊!独苗苗!……”
“贱|货!烂|逼!……嫁过来了都不能好生过日子!临走了还拖上我们家独苗苗一起!……”
“死了也不得好死!泷景河里的鳄鱼必定把她吃得骨头渣都不剩!永世不得超生!转世还给俺们家当牛做马!……”
“呜呜呜……大孙子啊……爷爷的宝贝大孙子啊……”
黑暗中吵嚷了许久,终于渐渐恢复了平静。
月光照在银鳞般秀美的水面上,一闪一闪,漂亮极了。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底下暗流凶险,活人跳进去,噗通一点水花儿,转瞬无了。
老渡翁一动不动,闭目休憩,似乎已经生根在了斑驳古老的木舟中,与这番澄澈静好的天地融为了一体。
这是这个月第几条了来着……
第七条了吧……
卖进窑子的也就罢了,怎么,连拐来作良家媳妇的也投河呢……
还恶毒地抱着孩子一道投。
白白戕害了人家金贵的大孙子。
作孽哟……
真他娘不识抬举。
呸。
第六十一章
伤痛在身,辗转反侧,实在难以睡好。
迷迷糊糊了小半个时辰,梦境里各种光怪陆离,充斥着扭曲的人脸与声音,度日如年地煎熬到了下半夜。
丑时二刻,房间里的机关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到点了。
清醒地睁开眼睛,掀开被子,穿上黑靴,束好绑腿,拿起桌子上的夜行衣严密裹好,连带头发与面庞也裹得严严实实,通身上下,只剩下一双眼睛还露在外面。
这幅装扮,融入黑夜里,如同水滴隐入了海,再寻不得。
我轻轻地撬开了木窗,确定没有惊动左邻右舍中的任何战友,轻灵地翻窗而出,自四层楼的高度一跃而下,攀附在就近的巨大银杏树上,缓慢下滑,无声地落归松软的土地。
嘶,扯到后背的伤了——
那帮子秃驴,甭管用何手段,老子一定让他们付出代价,烂在监狱里,生蛆,发臭。
贴着墙根里的阴影往南走,至胭脂铺子处拐弯,避过巡夜的本地官兵,钻进一道幽僻小巷,挪开巷尾的破旧花盆,掏出一块圆润的鹅卵石来。
以特定的节奏,在特定材料的花盆上轻轻敲击起来。
三短,两长,三短,外加半个吐息的停顿。
再敲。
如此往复五个轮回,墙后面忽然响起了细微的蟋蟀叫。
“谁”
“愚徒一枚,自北而归。”
幽荫中的小门打开了。
披着斗篷,看不清面孔的农妇,伛偻着身躯在前方引路。
普普通通的民宅,茅草搭成顶棚,四壁皆为土墙,寒酸简陋。院落里散落着几只鸡,有一茬没一茬地在青菜丛里啄虫子吃。一脚踩上去,鞋底全是鸡屎。
唯一亮着灯的只剩下厨房,昏黄的光晕透露出纸窗,暗影模糊地晃动,似乎有人正在其中做宵夜。
“谢谢你,刘大姐。”
厨房的门打开以后,屋内人抬头望来,向引路的斗篷妇人诚恳地道谢。
“时辰已经很晚了,快回去睡吧,上了年纪,身体已经熬不得了。”
斗篷妇人点点头。
粗砺沙哑地开口。
“您答应俺的事情……”
定了定,沉沉地应。
“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做到,但绝对竭尽所能地完成,哪怕赌上我这条烂命。”
“……”
“……劳累您操心了。”
“您、你是个好人……俺们能帮您的不多……一定要注意安全……”
妇人笨嘴拙舌地嘟囔了一通,颤颤巍巍地退出去了。
门关上了,简陋的农家小厨房里,馄饨散发着淡淡的酱油香气。
“师傅,徒儿来晚了!”
我扯下蒙面的黑巾,朝李青峰双膝跪下,俯首,额头紧贴冰凉的地面。
中年丧女,一夜白头。
执法犯法,叛出公门。
这是什么世道,善者不得善果,忠者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