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穿越日记(303)
“卑职见过马大人,劳马大人受累费心了。”
仔细地核对了令牌、身份文牒、报道公文……一系列重要证件,又唤人拿来一卷画像,上下打量着,仔细对比体貌特征。
“冬小麦收第几茬了?”
愣了下,忙不迭作答。
“还没开始呢,我们那儿天干,庄稼比其它地区晚熟些,得再等些时日。”
“是这么回事不错。”
终于露出丝笑容来,友好的暖意化解了眉宇间的煞气,武夫伸出指节粗砺的熊掌来,重重地按了按我的肩膀。
“好好干,你可是上头点名要的人。”
“……”
“……是。”
收敛形容,吩咐左右:“检查他的武器,有无毒物,卸了他的袖箭,以及其它暗器。”
“是!”“是!”
顺着肩膀,往后背肌肉略探了下,按了按,触感不对。
不容置喙。
“把锁子甲脱了。”
“是。”
我依言照做,解了灰裳外袍,搭在臂弯里,脱掉里面保护心肺要害的甲胄。最大限度配合要求,奴颜婢膝主动上交,以蒙混通过新地盘的服从性测试。
“刀不用交,”马汉摆摆手,“甲卸了就行,新人头半年不得戴甲入衙,这是规矩。随咱进来罢。”
10
开封,封建皇朝的首都。
开封府,大国最高司法重器。
公章审判人间正邪,笔墨划定黑白界限。涛涛权势在此汇聚,万民敬仰,无上神圣。
却竟然比我经历过的数届地方行|政衙门都要朴素,内部景致……怎么说呢,奇花珍鸟、锦绣奢靡一概没有,唯苍寒的墨绿松柏,望不到尽头。
跟着姓马的引路上官,穿行其间,不像是步入了一座典雅的古建筑,而更近似于深入了一台冰冷缜密的巨型机器。
这里没有散漫,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无论武役、文吏都步履匆匆。司法重器,每个部件、每个螺丝钉,每时每刻,尽忠职守,紧锣密鼓地高速运转,为民、为国、为君。
精神气象……
真真让人头脑振奋,焕然一新。
再偏再远的县,青楼街一定要有,而且务必繁华,以供鹰犬搂香揽艳,往来谈事。
再穷再落后的乡,基层衙门的楼邸都务必豪华、大气、上档次,以供官老爷们舒适地倚在阔木椅中,安闲地吃茶、办公。
想起了那么些年在乡、县、州……各级衙门,习以为然的腌臜腐|败,不禁心底暗暗骂了句:妈|的,真他|娘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瞧瞧这儿,这儿才是大国公器该有的德行。
“先生——”
马汉跟值班侍卫无声地颔首示意,带着我在门扇外停下,垂首,恭驯地压低音量。
“请进。”
里面的中年人扬声。
傍晚时分,火烧云壮美绝伦,排成人字形的莪雁在西天际悠然地滑过,撒下一串串遥远的清鸣。
天光渐暗,厅堂内并没有破费地点亮过多油灯,几个垂髫的丫鬟正在沉默地洒扫,兼给书籍、书架作例行的防霉、驱虫。
高达两米的巨大榆木书架,从楼下到楼上,罗列俨然,至少几十座。成千上万、浩如烟海的典籍、卷宗、公门人事调动档案,密密麻麻,有序地呈列其中。
师爷谨慎地紧扶着梯子,慢吞吞地自高处倒退向下,落归地面。
少经日晒的中年书生,白瘦文雅,留着这年头时兴的美髯须,飘逸的衣衫里隐约绘着泼墨的竹,是个看重君子气节的。
“卑职徐……”
“我知道你是谁。”
清癯的书生说,离开身后高耸的梯子,从宽大的袖筒里取出刚摘得的卷宗,来到务公事的红木八仙桌前坐下。
略歇息,轻轻吐出一丝疲惫的浊气。
沉静地翻阅着纸页,评价。
“履历丰富,战功彪炳。”
抬起眼皮来,和蔼地笑了笑,把展开的卷宗向书案前方推了推。
“后生,你想自个儿看一下么”
“……”
我没有动。
大国重臣麾下,顶级的幕僚,这种儒生段位太高了。弄清楚他的真实喜恶前,越老实越好。
“你就不好奇么”
我征询性地望向旁边的马汉,校尉官直接把脸转开了,垂着眼帘,把玩着锋利的匕首,清理着指甲缝里的污渍 ,置身事外的意思很明显。
“……”故作怯懦,下位者惶恐不安。
“……卑职只好奇一件事,至今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请讲——”
京衙师爷好脾气地说,洗耳恭听,摆出耐心的倾听姿态。
“按原本的章程,九月一十二日,卑职本该报到在,刑部总司……”
“展护卫截的你。”师爷浅浅淡淡地笑答,“我们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做,兴许是看中了你的履历,你在打|拐上……”顿了顿,肯定地喟赞,“做得非常绝。”
“此外,他还从人事调转档案中,截留了一个名叫蒙厉悔的退|役|转|职|军|人,一位姓丁名南乡的罕见女子仵作。”
“……”
包青天、公孙策、展护卫、马汉,还有刚刚遇到的,跟马汉打招呼的,名叫王朝的男人……
古怪的既视感强烈到某个极值,脑海嗡的一声炸开了。
《包青天》!!!……
有那么一个理论,人的记忆永远不会丢失,它只是,被埋藏得太久远了,以至于你都忘记了它的存在,所以就永远不会再去主动提取。但当在现实中触碰到某个点时,它又会被激发,一瞬间重新涌出来。
我想我如今的体验,佐证了这个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