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穿越日记(306)
现在看来,那么些布置,纯属杞人忧天,多此一举了。
倘若开封府把咱召过来是为了拾掇咱,送进骆城监狱。怎么都不会当天就交接数桩刑事重案,下放实权,还给配备了一个大实在师傅。
酒精作用下一整夜睡得格外昏沉,各种光怪陆离在梦里喧嚣地闪过,重新睁开眼睛时,恍然了许久。
直觉梦里的事物很重要,然而那些东西消逝之快,堪比渔燕在水面滑出的波纹,无论如何都捕捉不到,回忆不起来了。
凌晨时分,雾蒙蒙,人间静悄悄。
拿过桌面的水囊,慢慢吞咽,使器官活动带动着思维彻底清醒。被子迭成方块,扯平整枕头,下去解手,就着冷水洗了把脸,
天尚未亮透,铜镜里的影像很模糊,我点了盏油灯,方才看清楚些。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十指作梳,把全部头发拢到头顶,捆扎成牢固的武夫发型。
抚摸着镜中的影像,微不可察地一声叹息。
二十一世纪,黑长直、白靓软、短裙或吊带,小姑娘那是真漂亮啊……他妈|的,现在脸无三两肉,又凶又横,跟个武松似的。
没有吃东西,晨练前吃东西会腹痛,晨练结束后才适合进食。跟旅馆后厨要了俩包子,揣怀里,捂热着,带着去了开封府。
衙门口的六个哨兵快到换岗的点了,背靠冰冷的石狮子,眼皮子耷拉着,无精打采,昏昏欲睡,全靠意志力在硬撑。
“来得这么早啊,天还没亮透呢,大人们都在被窝里睡大觉呢。”哈欠连天地打招呼。
这回穿着自己人的制服,绑着自己人的黑巾帽,挂着自己人的腰牌,他们不再朝我警戒大吼,捅刺长枪了。
“入秋以后天越来越短,日出时辰越来越靠后。”我随口拉闲呱,“要等天亮,那还练不练了。”
“吃包子么,兄弟”自然地递过去。“热乎的。”
值岗队长不客气地接过来,几口下肚,没了。
“就这俩”
“就这俩。”
“下次多带几个,不够涮牙缝的。”
“中。”
13
昨个儿傍晚报道得太晚,一番试探、交接占去了绝大部分时间,还没来得及安排人,带我熟悉府衙内部的构造。
不过也用不着,这么多年经验下来,各级行政衙门的布局大同小异,无非就那几样:审判公堂、会议花厅、兵甲装备库、官兵训练的演武场、藏经阁、验尸堂、小花园、值班寝区……等等。
摸索着来到演武场,占地面积比州演武场略小一些,四周松林浓郁,雾气氤氲缥缈,宛如泼染开的水墨图卷,空灵幽谧。
简单地热身片刻,润滑开全身关节,避免运动损伤。绕着场地慢慢地开始跑,跑到第二圈时,速度开始提高,逐渐增快,直至心肺所能承受的极限,保持住此般高速。
我像是人间自由的风。
汗淋漓,无比地畅快。
完成了每日例行的二十里跑量,慢慢地降速度,变成散步。
插着腰,走来走去,缓过劲来了以后,草地上俯下身,利用自重做体能强化训练。
做俯卧撑,如今我已能做一千个了。
然后是击打木人桩,练拳脚与格挡技。
最后是刀法。
“出来。”
双兵出鞘,半空中惯性地略作旋转,带出危险的刀花,侵略性地大步迈向林翳。
“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什么贼碎!”
“……”
天空已经泛鱼肚白了,环境中基本可以视物清晰,再三检查,没有任何人在此间藏身。
或许是错觉,我不能完全肯定。
以武者敏锐的耳力,没有侦察到任何动静,可那种隐秘的被窥视感……如骨附蛆地恶心。
“你的招式很烈,势如千钧,足以碾压绝大多数寻常官兵。”
“可这套刀法本身的粗劣,导致了破绽并不隐蔽,遇到真正有传承的高手,一眼便被瞧出。最多最多,撑不过五十个回合。”
猛然回身,瞳孔骤缩。
“……”
“明文,我没恶意。”
陌生的年轻人将双手摊开,又将身体两侧分别展示了一下,“没有携带任何利器。”
竭尽所能地表现无害。
朴素的灰蓝袍裳,容颜温润,气度内敛。与此方天地融化在一起,犹如绵绵不绝的松涛,又仿佛深秋时节,化不开的浓郁雾霭,幽暗且沉寂。
安静地对视了一会儿,观察反应,试探性地轻柔询问。
“我可以……靠近了么”
向前一步,动作极尽舒缓、小幅度。
蹲下身去,露出要害后颈,捡起地上的枯枝,手掌包裹住枯枝锋利的荆刺,微微运起内力,轻松抹平,撸成一根光滑的细棍。
起身,满眸真诚,腼腆地弯了弯唇角。
“我帮你,教你怎么补上刀法中的漏洞。”
“……”
看着我警戒后退的步法,青年敏感地不动了,停止接近。
“小伙子你谁”
一字一顿,刻进记忆里。
“我姓展,名昭,字熊飞,常州府武进县人士。”
哎呦卧槽,领导!!!
没人跟咱说,直属大领导是个这么年轻的后生啊!他满二十五了么成年了么能担得了大梁么包老青天得是多宽的心,才敢将那么重的职责压在这种小屁孩身上……
大抵感知到了我的怀疑、轻视,青年眉峰微微颦起,腼腆的笑意淡了些,垂下眼帘,好脾气地温声解释:“江南水乡稻米养人,偏白皙,所以略显得稚嫩了些。你别看我年纪小,其实我已经很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