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10)
“你病了。”眼睛的主人说,“你病得不重,但如果不好好进食,不在洁净的环境里休息,病情很快就会发展到难以控制的地步。”
她退后一步,让货郎看清楚她的身形。那是个女人,头戴斗笠,背着一个没装什么东西的行囊。
一个半大孩子跟在她身后,远远地向这里探头探脑。他哂笑起来,掂了掂自己的背篓,想要站起身:“收唔收人老天事,唔买别拎我讲笑。”
眼前花了一下,货郎趔趄着扶住墙,感到自己背篓里的那一点花草仿佛成了铅块,颅骨中的脑髓似乎掺杂了烈酒。
那个女人箭步上来扶住他,眼神轻轻在他脖子上点了点。
“你颈上已经有紫斑了,病不能拖。”
他摇晃着借她的手站稳,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用手掩口退了两步:“咳……行开!行开!药医唔到,听天由命。”
那个女人没有站远,她慢慢地踱了过来。
“你别怕,我能治。”
一对细长的锐器被从她袖中抽出,蛇牙一样闪着寒光。
货郎一惊,趔趄着向后退到墙边。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女人怎么突然就露出凶相来。
背篓里用于焚烧的药草不值钱,他也不像是有家财的样子——她是看自己得了病没力气反抗,才动了抢劫的心思?
他抡起背篓砸向她的脸,她一滑步侧身闪过,反手扭住他的手臂。那把细长的锐器在女人手中嗡嗡地转了起来,扎进他被擒住的手臂中。
“……!”
血溢出来,但很快被一种无形的东西阻隔。锐器发出响亮的滋滋声,像是水落在被烧热的铁板上。
与此同时,货郎感到好像有一股浊气从他脊梁里被抽出,从手臂上那个圆形的伤口冒出来。
他大睁着眼睛,嘴也松弛地微微张开,整个人陷入了谵妄之中。
手臂突然一轻,女子已经拔出锐器,擦干上面的血迹。
他的头脑缓慢地恢复清明,第一反应是低头去看自己手臂上的伤。
伤口面积不大,只有半个小指甲大,此时流出来的血已经半凝。
他又是卷起袖子裤腿去找皮肤上的紫斑——那上面早已经没有了疫斑的影子,压在肩背上的疲惫感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货郎终于意识到什么,抬头去找那女人的影子:“恩公,恩公——!”
而他眼前,只有空空的巷道,以及将要在路面上熄灭的太阳。
三日,淡水县的巷间开始流传起神医的传说。
一位头戴斗笠,牵着药童的神医能够治好疫病,且分文不收。
没有人确切地知道在哪里找她,她每一次都突然现身,又在救人之后突然消失。
对她形貌的描述千奇百怪,有人说她衣袖中生着一对鹤翅,每次行医结束便化鹤而去。
有人说她是个女子嗓音的老者,还有人说那张斗笠下的脸只是一团影子,没有分明的五官。
不管人们如何传,有一个特点是被公认的——
——她有一对野狸一样明黄的眼睛。
而现在这对野狸一样明黄的眼睛现在正无语问苍天。
嬴寒山找了处树荫坐下,没戴斗笠,她看起来就是个其貌不扬甚至面相有点凶的普通人。
而鸦鸦坐在她背后脸对着墙,正小耗子一样咯吱咯吱啃一块糖饼。
带着她进城这些天,嬴寒山发现了一件事,嬴鸦鸦挑食。
鸦鸦最初对着那碗汤饼犹豫固然是她疑惑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吃,但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她不喜欢吃。
古代的食物对现代人来说普遍不好吃。
这个年代还没有开酥的技术,就算是王公贵胄吃的也不如路边嗑沙琪玛的小学生。
但即使不好吃,不好吃里还是分得出三六九等的。
吃惯精米的人吃不下去糠,饮肉汤的人看到泥也没洗的野菜一锅煮也会倒胃口。
鸦鸦虽然说自己什么事也不记得了,但她的饮食习惯没有改变。
虽然每次吃饭时她都乖巧得像是从来都吃这种东西,但嬴寒山能看出她眼神里的怏怏。
也不知道孩子到底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总得吃点好的吧。
她给鸦鸦买了点糖饼,不论贵胄还是平民,对糖的喜爱都写在基因里。
鸦鸦高兴地捧着饼啃,这大概是这几天里她吃得最欢快的一顿饭。
嬴寒山不看她,她对着秋日澄澈如洗的天空,默然无语。
系统已经几天没和她说过话,大概是因为对她目前的行为感到绝望。
嬴寒山甚至开始有点怀念它的声音了,如果它再开口,她还没准能继续完善她的“大坏蛋”逻辑链,为现在的所作所为找一个邪恶的借口。
从离开客栈开始她就一直在救人,完全不按照杀生道的剧本走。
她发现对婴儿这种体型小的患者可以直接抽离死气,但直接抽成年人需要的时间就过于长了。
而那对峨眉刺某种意义上可以算是吸管一样的东西——吸管能吸牛奶,也能吸可乐。
她能用峨眉刺吸血,也能用它吸死气。
杀生道行医,杀人器救人,不知道系统有没有被气到短路。
她做这些事倒不是真的想成为救世主,现在她的死线不允许她纯粹利他。
嬴寒山有自己的考虑,一则是她吞下的死气虽然用处极小,但无论如何还是能提升她能力的,所谓蚂蚱腿也是肉是也。
二则当她发现自己吞噬死气可以救人之后,她就决定冒一个险——一个能让她融入这里的险。
城中已经开始流传神医的传说,客栈里的人也应该发现了她和鸦鸦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