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120)
地道比想象中深不少,走了好一阵才踏上平路,嬴寒山伸手摸摸周边的石壁,开凿得很平整,但上面没有装饰。
她想起那些漫山遍野的枯萎植物,心念一动:“铁矿?”
好家伙,无家的高炉就是建在铁矿边上的,矿出口被门封住,高炉紧挨着门建在实地上,火药一炸不仅炸塌了炉子,也炸开挡住了门的土地,正好露出门来。
但这矿道又不像是和高炉一起使用的,毕竟炉子建起来这个道口就封上了。
她明白了,这是个改建的废弃矿洞,这下面有什么姑且还未知。
这么想着,走在前面的无宜却突然停下了。
她抬起头,目光慢慢转向一边的墙壁。嬴寒山举起手中火,照亮石壁上的文字。
【凡我无者,皆循此理】
【器不可重,民不可欺】
【至理不废,君威不畏】
【无者存地,铸剑为犁】
这些字的字形稍微古一些,年代应该比现在早,但并不早很多。
无宜对着它长叹一口气:“无氏训,据说是第一个无者在竹简上留下的遗言。一代一代地传下来就作为家训,这也有啊。”
她往前走,嬴寒山还在那站着,用火折子使劲往上照:“最后还有四个字单独成句的是什么?”
“那个不太清楚,”无宜说,“当时那位无者在竹简的最后留下了这四个字,什么字都对应不上,大家觉得应该是图画,就原样描画下来流传到现在了。他们说那是天人书,后来就照猫画虎地画,算是一种传承吧。”
嬴寒山没说话,她注视着最后落单的四个字,虽然笔画被描画得有点走形变样,这四个字也因为被看做纹章而挤成一团,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这是什么。
这是正楷的,“我想回家”。
再往前走这通道就到了尽头,火折子也小了些,但这四周不暗,反而点了一盏白炽灯一样铮明瓦亮起来。
森森寒意彻骨,萧萧刀剑清鸣,凡是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堆满了剑。
有的剑在鞘里,有的不在,有的用油布包好了,有的就干脆那么扔着。
但共同点是每一把上面都没有锈迹,每一把都清光粼粼,能够照见人影。
最矜持的武者到这里都会失态,无家剑,一剑难求的至上宝剑,在这里有满满的一窟。
嬴寒山试着把手伸向其中一把剑,剑上立刻浮现出了极为浅淡的紫色,这一她仅仅只是手上略泛起一点青痕就把它拿了起来,它的龙气已经微弱到不足以与杀生道抗衡。
“这些剑和不识剑不一样。”嬴寒山说。
“不一样,但曾经一样,”无宜的声音很沉,她脚步轻柔地在剑与剑之中徘徊,“我猜得没错,我们到剑冢里来了。”
无宜开始说什么是剑冢,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柔和,仿佛这里是一群午睡的老者,闯入的后辈唯恐打扰他们。
剑冢没什么玄幻色彩,就是地如起名,无家剑的坟墓,从无家以铸剑闻名开始建造。不过这里藏着的不是一般的无家剑,它们都曾经是王剑。
说到王朝,一般人总会想到那些延续了几百年的朝代,但其实按照历史平均数来讲,一个王朝的平均存续时间不到八十年,也就是两代人不太到的时间。
王朝更迭,王室覆灭,王剑失去主人也就不再是王剑。这时无家人就会想方设法收回献上的剑,有一些剑遗失了,有一些剑陪葬了,但总有剑被带回来,埋葬在固定的地方。
除了灭国的王剑,还有大凶的剑也会被收藏,它们往往在机缘巧合下杀死了主人或君主,被视作不祥。在这种情况下无家也会尽力回收并埋葬。
“为什么要把剑冢造在高炉下?”嬴寒山不太明白。
“因为高炉倒塌的时候,无家肯定遭遇了变故,”无宜拾起一把剑放回原位,“要么是要长途迁徙,要么是发生了大的战乱。”
“如果长途迁徙,我们要带走剑作为模板还有材料,到了新的地方会有新的人需要农具,这些剑熔了就能重铸。如果发生战乱,无家人就需要武器,管它什么大凶什么王剑,那时候都一样。”
“但是啊……”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一次高炉倒塌,既不是迁徙,也不是战乱,是无家的孤女来送葬。
“你想要吗?”无宜突然问,“挑一把吧,刚刚我说欠你个人情,立刻还上比较好,毕竟我们之后能不能再见都是未知数。虽然无家没有拿剑冢剑送人的先例,不过现在家族都已经衰败了,管那么多呢。”
“哎?”
无宜扬扬下巴:“看那把。”她指着一把剑镡错银的剑:“那个我印象里是哪位女将的,杀庸主的剑,本来不应该被埋,但好歹是杀了人君,所以也送这来了,你把它带出去?”
看嬴寒山没什么太大反应,她又看看嬴寒山刚刚拔的那把剑:“那个我不认识,看制式是王剑。你要是想讲究无家王剑的名声就挑这把,不过亡国之君的剑没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剑铮地响了一声,有些像是人在骂骂咧咧。
嬴寒山还是没看,她的目光被另一样东西吸引过去了。
在满屋的剑里有一个异类,它被一块已经腐朽的锦托着,仿佛一只死去了只剩下骨头的大鸟。
嬴寒山走过去,把它拿起来,弓上的手锻纹路开始泛起鲍鱼贝母一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