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177)
那淡河的人立马就不够了。
杜泽是裴纪堂手底下的老人,肯定留在他的班子里,几个人商议过后给他敲定了沉州司马的位置。
突然从县尉变成司马,饶是杜泽这样一个老成持重的人都端着酒坐在家门口傻了半天,吓得他那个叫雪仔的女儿一路哭着跑回院子里,边跑边喊耶耶傻了。
但白鳞军没有留在淡河班底中。
不论是海石花林孖,还是他们带来的那群白门人,都认可裴纪堂是个好人,但对他们来说裴纪堂也仅仅只是个好人罢了。
他们叫他“头家”,和叫任何一个雇他们去打仗或者耕种的人没有区别,只是这个头家是好人,所以他们不会突然抽出刀从他后背捅进去。
但嬴寒山不是,嬴寒山是和他们更亲近的人,是和“阿兄阿姊”一样冥冥之中与他们血脉相连的那一个,所以她现在是什么无所谓,即使她现在是个白身的匪徒他们也会跟着她落草。
所以海石花接替了嬴寒山白鳞军统领的位置,直接对嬴寒山负责,林孖作为海石花的牙将,这样整个白鳞军归入嬴寒山的武职体系。
而另一边,跑回来的燕字营连同那一点留下的重骑营也成了嬴寒山的兵马,嬴寒山没怎么调整它们,仍旧让那个姓赵的都尉做统领,重骑营已经不是个营,也没有活着的军官,索性就一并并入燕字营中。
因为他们的领头害死主将,他们又炸营拖慢了行军,这伙人在燕字营里受了好一阵子白眼,一直到赵一石严厉制止才作罢。
两边兵马安排完,得安排文官了。苌濯跟着嬴寒山,作为军师祭酒,而嬴鸦鸦……
……
“老板,你再怎么说我都不会让我妹妹去当童工的。”
裴纪堂平时没有案子或者大的接见不穿官服,毕竟衣服就那一件,天天穿没得换洗,磨破了袖子还得自己补。
现在一身常服给嬴寒山赔笑脸,怎么看怎么像哪家的穷亲戚上门打秋风,被呛了一句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嬴寒山面前放着一个小簸箕,里面是些茶叶。她不喝茶粉,平日里偶尔喝茶都是用水直接煮干叶子喝。
淡河湿热,干叶子装在罐子里几天不看也容易长毛,她没事的时候就把茶叶晒出来翻一翻。
两位一个看着像是努力想从对方手里扒拉出一吊钱,一个边翻茶叶边心疼茶叶出霉花,怎么也不像是现在沉州府权力最大的两位大人物。
“嘶淡河太潮了我早晚长蘑菇……啊不是老板啊,你不能缺长史就拿我妹顶上啊。狐……不是,淳于呢?你不能因为人家工伤就剥夺人家竞争上岗资格啊。”
裴纪堂卡了三秒钟放弃翻译嬴寒山在说什么,转而提炼重点:“淳于归在杜泽手下,是参军,鸦鸦一直都兼任着县丞的职责,她可以直接升到长史。”
他知道嬴寒山绝对不会说出“我妹妹是女孩当不了官”这种话,但他实在没想到嬴寒山还有别的理由咬死了人不放。
“我妹才十二,”她拍拍手上的茶叶沫子,“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读书上学,我不是说她不能做官,我是说……”
“寒山且等。”
“嗯?”
裴纪堂抽了一个坐团过来,端端正正在嬴寒山对面坐下了:“令妹今年年岁几何?”
“十二……十……哎?”
在短暂地BUG了几秒钟之后,嬴寒山终于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嬴鸦鸦,她今年到底几岁?
山中神仙不知岁月,忽将百年作一昼夜。嬴寒山不在山中,但她仍旧对时间的流逝感受模糊,当裴纪堂说出这话时她才意识到,距离上次她说鸦鸦十二岁已经过去了三年。
这三年里嬴鸦鸦没有长高,脸也还是带着些孩子气的娃娃脸,好像时间在她身上被冻住了一样。
她是她救回来的,失忆的人不可能记得自己几岁,捡回她的人也对她年龄没数。
嬴鸦鸦在她脑袋里永远是那个染血马车里冷冰冰的小人偶,在她的斗篷中逐渐暖和起来。
“鸦鸦应该已经十五了,”嬴寒山退了一步,“我几乎快要忘了她已经这么大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孩子这几年个子也没长,模样也没改,我总觉得她还是个小孩子。”
她听到系统轻柔的沙沙声。您真的不知道那个女孩为什么一直不长吗?系统问。
“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死人是不会长大的,宿主。她早就死了,现在她活的是您分给她的命。”
裴纪堂也不知道为什么嬴寒山想明白嬴鸦鸦今年已经十五之后突然消沉下来,头也低了话也不答了,收拾收拾手里的茶叶就要走。
不过好在临走之前她松了口:“我去问问鸦鸦,看她的意见。”
系统惯会抽冷子捅人心窝子,嬴寒山已经很习惯它干这种事,但现在突然提起嬴鸦鸦其实不能完全算活人这件事,她还是会有点胃疼。
嬴寒山尽量强迫自己不去回忆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度过的时间,因为每次回忆,她曾经看到的所有事情都会翻涌上来。
马车边的死人,叠在一起的尸塔,死在巷子里的三玉娘子,船上的白门乡民,燃烧的踞崖关……每当想起这一切时,她都会有一种被整个宇宙俯瞰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