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2)
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明黄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像是狸猫一样发光——
这究竟是什么人?这样可怕的,几乎不像是人的身手?甚至不需要任何招架就杀死了两个武者。在这幽暗的夜色之中,死者们未散灵魂的注视之下,他突然感到了一点惶恐。
……这真的是人吗?
思绪戛然而止,峨眉刺穿透了他的胸口。
“我是个路过的人。”她说,“所以,为什么你们非得要杀我呢?”
——手无寸铁的稚子,为何欲杀猛虎呢。
这是嬴寒山穿到这个世界第七天,下山第二天。
现在她心情实在是很坏。
她脱掉斗笠,在篝火边坐下,仔细检查了一下边缘是否有被刚刚的刀锋刮破,不巧——顶上确实被豁了道口子。她调整了一下它的角度,重新戴回头上,在心里直嘬牙花子。
手里可就只有这么点装备了啊,你们又打不过我,咱们不能LOVEANDPEACE么?
此地终南以南,有芜梯山,高万丈直入青云,有凡人登芜梯山而上者,即可入仙门。仙门四百八十宗,曰剑、曰琴、曰符、曰医……皆为正道。另有外道之流,奉怪力乱神,行不义之事,为众修真者所弃。
而七天前的嬴寒山刚睁开眼睛没多久就发现,自己穿到了一个邪魔外道身上。
洞府的穹顶白得像是锻过的骨头,她的脑海也白得像是锻过的骨头。
嬴寒山沉在这幅身躯中对着穹顶发愣,耳边缓慢地爬上系统电流细碎的白噪音。
“你好,宿主。”它说。“做好准备来谈谈了吗?”
自称系统的声音说,她现在持有的身份是血渊宗一名修习杀生道的筑基女修,原主在修行时走火入魔而亡,神魂俱消,这副空壳正好承接了她这异界来者。
所谓杀生道,道如其名,以杀生为修行,杀戮越多修为增长越快,人间与仙门的血案大多出自于此道之手。
修仙世家的童子们多多少少都在成长过程中听过杀生道魔头的恐怖故事,可以说是一代人的心理阴影。
“只有宿主证得大道,飞升上界,方可返回你的世界。”系统给还直挺挺躺着的嬴寒山总结了一下主旨。
“其实我没什么回去的执念。”嬴寒山在床上抻了个懒腰,油盐不进。
虽然一睁眼不是在自家卧室而是在陌生的世界,但她对这一切接受良好。
在哪里都是一段人生,此地与彼地没有太多差别。或许嬴寒山从小就与身周的一切缘薄,自五年前父亲病故,母亲出家之后,她和现实的联系就只剩下飘忽的一缕。
“在这个世界当个修士有什么不好?”她很无所谓地说,“长生,成仙,二十一世纪的梦想。”
“你这样的不是第一例了,”系统不为所动,“现在,坐起来,给你科普一下这个世界的常识——”
“——修习杀生道者,无论突破与否,每年末必有雷劫。若修为停滞不前,十有八九死于雷劫之中。”
嬴寒山立刻坐起身。今天几月几号?她问。
十月初六,你还有两个月。系统答。
好么,落地就是剧情杀。
一般人听说自己还有两个月就死线会做什么?
立刻着手求生?躺回去再睡半个点钟看看这是不是场噩梦?
嬴寒山选择卷铺盖走人。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故事里夺舍的人魂穿的人都敢于留在原主的社会关系中。
他们是一点都不怕旁人发觉原主性情大变,当场识破对方是夺舍之人,然后报之以一顿老拳吗?
不管他们怕不怕,她怕。
在成为杀生道女修的第五天,嬴寒山离开了洞府。
出门前她收拾好这里的财物,一并带在身上。原主没多少东西,不外是两身衣服,一点不知做什么的灵草,还有一对峨眉刺。
这如戒般戴在手上的武器像是两头削尖的铁笔,刃上用赤铁打上血滴一样的红点,当它在手上转动时那红点就飞舞起来,在掌心绽出一朵银与赤的花。
“会用么?”系统冷不防在她耳边开口,“虽然这身体有前主的惯性,但峨眉刺可不是这么好掌握的东西。”
“啊,还行吧。”嬴寒山答,“不就是转笔么。”
“?”
收拾好东西在宗门内转了几圈,没有一个人点她。嬴寒山在山门前的巨石下站定,已经立冬,但巨石上还残留着植物的痕迹。
不知名藤蔓血痕一样蜿蜒地爬满了整块石头,零星点缀的圆形小叶仿佛是血痕渗出的血珠子。
在这藤蔓的痕迹下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大字来。
“道”。
邪宗的山门前却竖着一个道字,有种怪异的讽刺感。
“你想好了?”系统问她,“非得下山不可?你想好下山做什么了?”
“其实没太想好,”嬴寒山说,“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对仙门百家不熟,自身又是邪道,留在这里远不如下山去凡人的地方安全。”
系统不答话,大概是被她说服了。嬴寒山伫立于“道”前,最后一次回头望向这个她根本不熟悉的宗门。
她想,她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
算了,不然还是回去吧。
嬴·初出茅庐·下山第二天就撞上谋杀现场·寒山想。
她已经走了两日,两日间没遇见一个人。
这里已经脱离仙门,也并非荒山野岭,她脚下的大路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行车的痕迹,道旁不时会出现村庄。
但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天地仿佛一团被泡发的寂静,把嬴寒山包裹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