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215)
其实她没什么话好说了,刚刚裴纪堂已经差不多把场面话说完,她现在说什么都是缀笔。在几秒钟的沉吟之后,嬴寒山很轻松地开口了。
各位,想活吗?
“刚刚大差不差的话我老板已经说过了,天气挺冷的,我也就不再说一遍凑数了。”
“我只问各位一个问题,想活吗?”
“我来沉州已经三年,这是第四年初,我记得我来时也是一个冬天,淡河城外百里无人烟,城内疫重,家家有病故者。”
“三年时间!这里又恢复了生机,城外又一次生出漫野的青禾来,好日子又来了,是不是?”
台下人犹犹豫豫,有稀稀落落的声音在答是。
“不是!”嬴寒山抬高嗓音,台下稀稀落落的声音被拍散了。
“看看你们周遭的同袍,那些刚刚拿起武器,自臧州而来的新兵!问问他们,他们是否在故乡勤勤恳恳地耕种经营,他们是否未曾辜负任何人,只想安然地生活?”
“然而此刻他们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失去了往日的生活!这难道是天灾吗?不,这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峋阳王带来的人祸!”
“峋阳王几次三番悍然入侵,意图吞并沉州。如果有一日,我与刺史悬首城上,这里的所有百姓就会回到原本那样随时可能死去的日子。”
“我不能保证你们每一个人都能活着回来,就连我也曾悬于生死边缘,但我会尽力带你们每一个人活着回来。如果今日我们不拿起武器反抗,来日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存。”
“各位,想活吗!”
想!第一个回答的人声音高且干脆,不用眼睛去看她就知道是海石花。白门人最先应声,他们知道他们的主将在说什么,他们经历过生和死,应和她几乎成为一种本能。周边的人被应答的核心点燃了,校场上空的空气被应和声蒸腾起来。
“我们想活!”
在沸腾的人声里,嬴寒山的表情归于肃然,站在点将台之下的将领们仰起头,他们被这威武不可侵犯的神情激励着。主将尚且严阵以待,他们怎可疏忽!
……而嬴寒山只希望他们快点喊完快点让自己下去。
憋喷嚏太难受了她要绷不住了,到底是谁在背后骂她呢。
大军分两路开拔,在出淡河后燕字营会从北方来与嬴寒山汇合。出城时百姓相送,守官相随,杜泽穿着官服走在前列,目光跟着裴纪堂又跟上嬴寒山。
他个子不矮,肩背宽阔,穿一身武官的衣服很像样子——如果忽略掉他旁边伸手拽着他衣袖的杜雪仔的话。
“耶耶!耶耶!”杜雪仔看父亲不理她,就伸手开始够他的蹀躞带,三拽两拽几乎要把他的腰刀拽下来。
杜泽旁边的妻子想把这孩子抱起来,她却死活不肯撒手。杜泽笑着摇摇头,索性自己把雪仔抱了起来。
“耶耶!”雪团子一样的小姑娘欢呼了一声,伸出藕节一样的小手指着马上的嬴寒山。
“将军!将军!将军……打胜仗!”
清脆得像是小鸟儿的声音掠过军阵,嬴寒山扬了扬手中的马鞭,算是对这个小姑娘的祝福回礼。
“老杜,淡河交给你了。”她高声对着杜泽喊,“回来一起喝酒!”
马蹄扬起尘埃,淡河的红土把砖石涂上一层赤色,一直到大军行至城门口,嬴寒山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神仙姊!”
她再回头已经看不见那个喊这个称呼的小人儿了,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个身影在人群中跳来跳去,拼命地把手伸高,希望她注意到自己。
“神仙姊……嬴将军!”那个声音远远地传过来,“要早点回来,打个胜仗回来!到时候我也长大了,我就长高了!我也要和你一起去打仗!”
哎呀,这小子。
嬴寒山一勒马缰,直起身子看向前方,远处青空万里,被出征的刀光照亮。
“我是希望以后再也不要打仗啊。”
从淡河向北行军,与率骑兵驰来的赵一石会师后,嬴寒山麾下这万余步兵,并着已经扩张到三千人的白鳞军以及赵一石带来的千余骑,林林总总毛两万兵向臧州北进发。
乌观鹭也作为向导随军,她没有来过这片地方,只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瞥见过峋阳王的舆图一角,能够模糊地复述出大概。
臧州北边陲有三座规模不太大的城池,像是连线的星子一样封住边疆。
任何一座城都经受不住两万人的攻击,但三座城合在一起就不一定了。全面开花哪个都打是蠢人的做法,单独攻击其中一座又会被其他两座的援军绕背。
他们并不需要击溃来犯者,只需要拖到峋阳王援军来,和嬴寒山正面对上就可以。
在边界和敌人对上显然不是一个好选择,就好像人家家门没进去,一摁门铃里面冲出来十五个手拿扳手的壮汉一样。根本没法打,不如滑跪一个大哥大嫂过年好。
士兵们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军中的官吏知道一些目前的情况,但是谁也吃不准嬴寒山的打算。这两万人从迫近臧州北开始行军速度就逐渐放慢,仿佛一条探头探脑的蛇,在找能钻的兔窟。
没人怀疑嬴寒山的能力,即使是无聊的闲谈中士兵也对她保持着敬意。
他们只能谈些别的事情,谈近几日还不错的伙食,不知道为什么饭里总隐隐有些肉的香气。也有人说那不像是寻常肉,倒像是下水的腥味,不过不管是什么,他们还没有挑剔到嫌饭腥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