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264)
“从我身上分出一些就能稍微补全这个屋子一点,让一些人的生命变得重要,我得到的就是这个,我也觉得这样就足够。只要我还可以给予,只要这间屋子还需要修补,我就会去做。不用担心,至少在某些方面我很强,这件事无损于我。”
那在修补完它之后呢?苌濯问。
“如果有一天,寒山做完了这件事,真的建立起这样一个屋子,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想得到的东西吗?”
嬴寒山笑了起来,她把拿下来的斗笠扣回去了:“够呛,神仙亦有死,我还不是神仙。想彻底做到这件事情,没准我得死个十次八次。”
苌濯又蹙起眉头来,但他努力强迫自己忽略了这句话。蓝眼的青年望着那枚斗笠,他看不到她的脸,也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他只能猜,像是从悬崖上跃下的那一刻猜测下面究竟是锐石还是水潭。
“那如果,至少有一天这件事不再那么急迫了,寒山会有别的在意的,想要得到的东西吗?”
那个斗笠轻轻歪了一下。
“鸦鸦那时候还没有自己的生活的话,她的事情我会记挂着。”
然后呢?
“我不知道,可能没有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人生,无求于我的话,我也无求于大家。”
风声又开始变得强烈了,苌濯不再说话。直到走出去一段路嬴寒山才觉得这气氛有点古怪,她偏过头去,看到苌濯并不在看她,他只是默然地看着前面的路,像是看着一条宽阔河流对岸,某棵轮廓并不明晰的青树。
宿主喜欢看童话吗?系统冷不防开口,吓了嬴寒山一跳。
“宿主非常像是某个童话里的角色。”
“恶毒姨妈?”嬴寒山问,“每天早上逼着灰姑娘五点爬起来做第三套广播体操那位?”
系统没接她的俏皮话,它沉默以对。
但嬴寒山知道它想说什么了。
“我不会剜下我的宝石眼睛,撕下我的金箔,丢下我黄金的剑,”她说,“毕竟这么做了之后,还是会有很多个冬夜,还是会有很多人死在冬天,就像那只燕子一样。我会好好地活着,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系统要说的不是这个,”它平和地回答,“系统并没有人类意义的童年,也不理解儿童在阅读这个故事时的心理。但宿主,您曾说过第五争的城池坚固是为了掩盖他守城的虚弱。”
“宿主的屋子如此坚固,它掩盖了什么呢?”
你真的很不让人喜欢。嬴寒山说。
那条河道并不远,但要是没有人指路,外人几乎不能辨认出它来。
涸水以来河床上的青草已经长过几轮,现在它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平地,嬴寒山和苌濯留到黄昏,等到星子逐渐浮现出来时确定了这条河在舆图上的方位。俩人一起慢慢往回溜达一遍做记录,一直到月升至半空。
夏夜并不寂静,草中有鸣虫一直在叫。热气倒是渐渐褪下去了,青草之间浮起一层湿漉漉的雾。嬴寒山的马比苌濯走得快些,加上他时不时看一眼周遭计算自己刚刚的观星结果有没有错,很快她就比他前了一小段距离。那匹暗赤色的马在黑暗中不太显眼,她鸦青色的外衣也被暗色吞食。明明今夜月光很亮,前面那个人却越发变得模糊了。
寒山?
寒山!
马停下了,前面的那个人回过头来,看向他。她并不折返,甚至没有向后扭一扭马头。
“你走得太快了。”苌濯说。
“这段路上没什么山石林木之类的,我看也没有狼,”她说,“就稍微让马走得快了一点,抱歉,没注意到你。”
他看着那个在月下笼罩着一层银辉的青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有点发抖。
等一等我吧,寒山。他说。我好像怎么也跟不上来。
夏天天长,天亮得很早,四五点钟天就泛起蒙蒙的青色。这个时候太阳没出来,露水还是很重,虽然农人们相信夏天的露水不伤人,但去田里的时候还是会披一件蓑衣挡一挡。
但今天不太一样。
尽管浮泉郡被折腾得少了不少人口,但仍有守着自家田地的农户熬过天灾人祸,这个点数他们应该已经起来去田里了。但嬴寒山和苌濯一路回来,没碰上一个农民。
空气中有种微妙的不安,仿佛大雨之前,林木里的鸟雀哑然无声。
城门已经换了新的守军,是裴纪堂手下的兵,嬴寒山不太认识。城门吏吆喝着要她和苌濯下马接受盘问,然后被自家长官一耳刮子扇到城墙上去。
“嬴将军。”那个小队长对着马上的二人一行礼,稍微凑近了一点。
“可否借一步说话?”
空气中微妙的不安随着这一句话开始发酵,逐渐变成黏稠的实体,嬴寒山下马跟着那队长走了两步,他低声说:“下官是踞崖关人,曾经受过嬴将军恩惠,所有虽然这话不该下官来讲,还是冒昧前来禀告。”
“将军快去一趟白鳞军军营吧,出事了。”
那黏稠的不安鼓起一个巨大的气泡,然后轰然爆破。
白鳞军辕门内外热闹得要命。
有军士用鹿角堵住了门,他们整整齐齐人墙一样站在鹿角后,沉着脸与军营外的人对峙着。营外的沉州兵已经拿起了武器,手中的矛尖略微向前倾斜,虽然没有直直指向他们,但已经是一个很不客气的威胁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