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286)
“那个白门人,用的钩爪真能上战场?”
“他们之前是水军,水上这东西要命得很。”
聊着聊着有人捅了捅何箐:“你得胜之后,我听人说大将军寻你说了会话,大将军长得什么样子?好不好看?”
寻常兵士难得仔细看看统帅,机灵点的能通过衣甲和旗帜认出来,但光看脸能认出来的不多。
何箐闷了一会:“……大将军?很……威武?”
身边人发出一阵失落的嘘声,何箐又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他懂得什么,你看他嘴上还没青茬!我跟你们讲,大将军我是没见过,白鳞军的那位海将军我远远看过一眼,啧啧,白门人野,她野得俏哟。”
“这话叫她听到打断你四条腿!”
“你说大将军别人不找,就找这小子问话,八成是看上这小子了吧?细看这长得也不如我,怎么就不看上我……”
这话没说完就被人拿干粮塞了嘴,又是一阵哄笑。火里就谈这么点事,军功,打仗,家乡,不然就是女人。何箐作为一个沉默的,少言寡语的异类,这时候就被渐渐忘掉。他蜷起腿来,把头搁在手腕上,对着火光很困似地闭上了眼睛。
嬴寒山闭了一下眼睛,她这几天没太睡好。
修士并不必须睡眠,但在疲惫时会有入定时刻。她脑子乱得很,入定也很难做到。
现在在她头脑里有很多思绪,像是还没被分经纬织造好的线头,一把抓不出个头尾来。这是个时候最好能找个人谈谈,把脑袋里这些线头理清,但嬴寒山思考一圈,惊觉自己其实没有任何人能谈。
系统就在她的头脑中,她可以随时开启对话,但它会说什么她一点数也没有。如果她现在思路清晰,有自己的主意,大可以和它辩论,但在思维构想还是一团模糊的时候,嬴寒山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它带跑。
苌濯是军师,她也可以随时喊他过来,但她的构想很难给一个十世纪的人讲明白,即使讲明白了,他喊她去吃药的概率也比陪着她认真思考的概率要高。
灯焰在嬴寒山眼前摇曳,她对着那一豆灯焰思索,终于还是做了决定。
“系统?”
“是的宿主,”它说,“系统在预判宿主会向外界求助,或是与系统开启对话。”
“你的预判是什么?”嬴寒山耐心地接了个茬。
“不重要,”它说,“现在宿主在与系统对话,预判就没有意义。说说想法吧。”
嬴寒山的想法在现代人听来没什么惊世骇俗的,她想提高部队单兵作战能力,把士兵从只能听从指挥的棋子变成即使小部队暂时落单甚至个人暂时落单时仍有战斗能力的作战个体。但给古人解释还真不是这么容易。
“宿主,”系统款款地回答,“上一个在古代强行搞现代制度的已经被陨石砸了。”
“……你才王莽!”
不cue大召唤术师和游标卡尺穿越者的爱恨情仇,系统这句阴阳怪气是对的。
提高单兵作战能力有两个前提,一是士兵的文化水平要上升,就算不扫盲,他们也必须有独立思考能力,他们要知道自己是个人,人要对人本身负责。
仅仅思考这个,嬴寒山就感到一阵空茫的无力。被死亡环绕的人很难有作为人类的实感,不要说每天都在冒着矢石前进的士兵,就是这里的普通人,也已经被不生不死的日子搞得浑浑噩噩。
一场普通的雪灾就可以让一座城池空掉,她还记得淡河雪灾过后,街上的居民们小心翼翼地辨认着彼此尚带菜色的面孔,打听家里人活了多少,在发觉绝大多数人都站着走出了家门后,他们脸上的表情变成了混合着狂喜的茫然。
她走在街上就会有人认出她,抓着她的袖子,衣摆,一定要她到他们被雪水打湿的小院子里站一站。那些手和脚被冻得发黑的孩子们被家长拎出来,一脸茫然地在她面前站成一排。
“磕头,快磕头呀,”父母推着他们的后背,“给寒山先生磕头!怎么教你们的!咱们还活着都是寒山先生保佑,磕头呀!”
其实这不是一次非常成功的雪灾防治,即使苌濯已经提前预警,中途还是因为准备不足而一直在打补丁。但即使如此,“没有很多人死去”这件事在所有人眼里仍旧是个奇迹。
如果死亡是常态,人如何意识到自己是有未来的人?
这同样牵扯出第二个问题。
士兵的死亡率太高了。
蜉蝣不知朝暮,蟪蛄不知春秋,不是这两种小动物蠢,是死亡离它们太近了,它们无法完成经验积累和对外界的感知。
就算嬴寒山克服千难万险花极大的成本和精力培养出一批高作战素质的士兵,一次不成功的决策、瘟疫、一场敌众我寡的战斗都可能让之前做的一切前功尽弃。作为军队中战斗力最强的白门精锐,第一批来的白门人死亡率也已经超过了60%,系统和嬴寒山都对培养过程的回报率不太乐观。
“我知道宿主是一个很喜欢撞南墙的人,但撞南墙有很多方式。如果您一定想要在这里复刻二十一世纪,要做的绝对不是军队内的工作这么简单。”
不,她暂时不准备把摊子铺得这么大。
“所以,有什么建设性意见吗。”嬴寒山问,“还是说只有退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