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322)
青布马车车帘掀开,四五具僵硬的躯壳扑地倒出来,簌簌烟气和黑影从他们大张的嘴里飞出,发出婴儿锐哭一样的笑声。
那迅速成型的蛞蝓怪拖拽着长袍飘飞起来,直扑向裴纪堂,又瞬间被无形的东西推开。
它们畏惧地尖叫着,绕过他向他身后的士兵扑过去。
裴纪堂拔剑招架,却被虚晃一招,不自觉蹙眉。
他不会知道自己现在在修士眼中是什么样子,那条有翅的应龙振翅扬爪,毫不客气地叼住靠近的蛞蝓怪摔在地上。
这一团一团的黑气从车中冒出之后,剩下的就只有蝉蜕一样不知是死是活的红衣士兵。
被蛞蝓怪纠缠住的将士们立刻向着之前交代过的阵眼跑,玉成砾所布大阵内可防邪魔外道,外可防妖邪进入,一层一层落下的蓝光像是水波一般,先跑入阵眼的人顷刻间就甩脱了嚎叫问名不止的蛞蝓怪。
余下士兵一拥而上预备保护主将,可还没前进两步突然齐齐愣住。
车上的红衣躯壳被踢落在地,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跳了下来。
那人头戴赤色面具,面具上一朵莲花像是什么怪物大张开来的口,身形高挑,看不出是男是女。
它轻轻对着裴纪堂歪了歪头,然后抖抖袖子,探手按在自己的面具上摘了下来——
——一片惊呼骤然响起,有意志不坚定的甚至倒退两步,错口呼出了“嬴大将军”。
那是嬴寒山的脸。
即使是裴纪堂,看着那张面孔也一阵悚然,那不仅仅是盖着高妙人/皮/面/具一样的面容酷似,就连神情也学得十分相像。
嬴寒山不论是战斗还是平日得闲时都有种漫不经心的淡漠,而现在这淡漠在它脸上如出一辙。
它一甩手,左右银光就从衣袖中滑出,旋即纵身如一只黑鸟一样掠过裴纪堂身侧。
“呃!”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兵士齐齐僵住,脸上一瞬褪去了血色,半晌才有一抹殷红缓缓从他们喉咙渗出。
只是两个眨眼之间裴纪堂身边的兵士就倒下了一半,三步之内尸体横竖一地。
“嬴寒山”轻轻抖了抖手中的武器,它粗看有些像是峨眉刺,仔细看却并非如此。那更像是一对细长薄刃的小刀,在它手中并不转动。
“没事的,”“嬴寒山”用它难以分辨的嗓音说,“是我,别怕。”
“我有话对你说。”
裴纪堂横剑在身前,表情反而镇定下来,他摇头苦笑:“……平日说寒山她说话无稽,总出些奇谈怪论,不知何解的俏皮话。”
“现在见了赝作,只觉得她亲切了。”
剑光振起,游龙清啸随之而出,紫气绕剑锋扑向黑袍。那双暗金色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皮相上浮现出来的错愕和怒气惟妙惟肖,说出的声音却带着嘲笑:“怎么了?不像吗?”
“哪里不像?她是怎样和你说话的?”两把薄刃小刀交错,接下裴纪堂一剑,随即在指尖一旋,嗡嗡飞转着被甩出割向他脖颈。
裴纪堂劈手打落飞到,转眼黑袍已经欺身至眼前,裴纪堂一晃,随即意识到这是嬴寒山的招式,上一次比武她步步杀招,却并不露杀意,如今这赝品笑语晏晏,手下却尽是杀机。
遵循着记忆中招架的路数,裴纪堂闪过几下,一剑斩在它肩膀上,露出来的伤口切面是暗紫色,仿佛沉在湖里已经变成了蜡质的尸体。
它错愕地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咯咯笑起来。
“你看,你也想杀她是不是?”
“对着这张脸,你动手很利索呢……”
“——告诉我吧!我到底哪里不像她!让我成为她!人间的一切就全都给你们!”
它尖锐地笑起来,锐痛像是锥子一样刺入周遭人的脑海,裴纪堂不得不倒退两步,用剑支撑住身体,这修士一瞬释放出来的压迫感即使是他也支撑不住。
尚且还能移动的亲兵艰难地靠过来护卫主将:“刺史!请退向阵……啊!……我等,必与此妖孽……啊!!”
血从说话那个亲兵的耳朵和眼睛里流出来,像是有人用很大的力气压碎了他的头骨。
裴纪堂面色一凛想要提剑再迎敌,视线中却突兀地撞上一抹蓝色。
那很像是那位玉姓仙人法阵的蓝光,但细看并非如此。那是无数琉璃一样半透明的蓝色藤蔓,正爆发式地在地上爬动着。
它高高扬起来的枝蔓上七七八八地穿刺着不少被丢在一边的红衣士兵,也缠绕着些许被撕得粉碎的黑袍蛞蝓怪。
扑,扑扑……
随着藤蔓的生长,有人头大小的花苞绽放开来,那花朵像是昙花,像是莲花,笼罩着一层不可思议的光晕。
太美了。
美得让人眩晕,美得让人心生怖惧,这涌动着的藤蔓莲花迅速缠住那个“嬴寒山”,在裴纪堂和它之间隔开一道花墙。
“……定然是玉仙人!刺史,是玉仙人来相助了!”
藤蔓蔓延到裴纪堂前三步就终止了,回过头呼啸着淹没了青布马车,在两军之间隔出一道花墙,被纠缠住的“嬴寒山”放声大笑,它单手掐诀,随即整个人忽然连同周边枝蔓一起蹿出了火苗。
“圣子尊上!圣子尊上!”它癫狂地笑着,“芬陀利华,世间完人!您现身吧!您现身吧!”
那藤蔓刷地覆盖上去,嗤地一声把它的脸整个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