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330)
白鳞军与敌右翼缠斗,燕字营尚在掣肘,现在中军与中军的对抗决定了这场战争的结果,所有人已无退路!
裴纪堂接过剑,肃然看着嬴寒山的眼睛。
这一瞬间这马上的儒将有些恍惚,四年的时间快得离奇,上一秒他尚在因积毒而卧病的榻上,强令她接下一城人的生死,下一秒他们已经在从乌什回返的马车上,她漫不经心地指着他说带钩系反了。
今日之后还有多少时日?今日之后又会在何时他再想起这一切?
四年前孤灯下的县令会预见到有朝一日,他将率领万数人,与她一同搏一个生死吗?
裴纪堂颔首,对嬴寒山一礼。这一礼郑重得一如当年举起反旗之时。
“寒山,请务必平安归来。”
军阵相撞,弓箭齐发,战吼,咆哮,惨呼,兵戈相撞。
两边的士兵扭杀在一起,血改变了他们身上甲胄的颜色,又浸入土地之中。嬴寒山弃马纵身而起,白噪音从她的眉心流向耳后。
“系统,”这一次是她先开口,“帮我杀了它。”
“我的荣幸,野马宿主。”
天雷震震,盘旋的螣蛇不住嘶鸣,踏在它背上的玉成砾一手捏诀,一手用拂尘挥开不断撞击大阵意图干涉战场的芬陀利华教怪物。
有羽的龙蛇昂起脖子,清唳着示意她去看天上越来越重的雷云。
天雷感应到杀生道者的飞行了。
“我看到了。”玉成砾说。
“天下有残暴不仁,敲骨吸髓,食人膏脂,涂炭众生之人,天道不惩。”
“天道就是要惩罚她,我又有什么办法!”
这样说着,她却抬起手来,顿时周遭蓝光大盛,原本还在撞击阵法的蛞蝓怪物畏惧一样让开。
现在这不再是击退邪魔的阵了,这照耀天幕的蓝光隐隐有要与苍天抗衡的架势。
“吾怎毋得办法!我真言宗九旋峰峰主也,今日向天讨一因果!真言,起!”
嬴寒山在弃马起飞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兜头顶一个雷的准备,但只有天上隐隐雷声,却并没有电光照下来。
她心中一凛,抬头看向天上,玉成砾结成的大阵已经将天染成不可思议的明亮颜色,现在就算是嬴寒山这样不通阵法的人,也知道是玉成砾在结阵为她抵挡落雷。
脚下将士在为她厮杀,头顶修士在背负因果,这一瞬间所有的生死,都是为了半空中这场战斗。嬴寒山甩出手中峨眉刺,迎上眼前这个“嬴寒山”的目光,
“你觉得你像我吗?”她冷笑着问。
“不像吗?”它反问,“还有什么地方,你能教给我?”
还有一颗心!
千军骤起,峨眉刺裹挟着寒光甩出,嬴寒山紧随其后与它缠在一起,刃光照亮她的脸颊。
一颗从未把自己当作修士的心。
一颗愚蠢的,用一个境界修为去救陌生人的心。
一颗软弱的,回避杀戮的心。
一颗狂妄的,擅自叩问天道的心。
一颗不自量力的,想要拯救天下人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再问为什么,但我永远不会告诉自己不为什么!
天道苛责我无故,峋阳王滥杀无义,这世道不公无理!胜利从来不应该属于玩下作手段的那一方,这就是我这幅仙人壳子里盛着的凡人痴心!
以血化生。
系统轻轻地念了出来。
“宿主昔日用血喂养过的人,归还吧。”
无数血线从地上升起,那是被刺死的士兵,被踏烂的尸骨,被染成油紫色的土地,那些在这战场上消逝的生命都化作鲜血的链条,与嬴寒山相连。
天上的莲花触及地上的血线,被分割成碎片又爆成血雾,两把峨眉刺上的红点被这血液洗得殷红,就着雷霆之势刺向面前的赝作。
裴纪堂不知道嬴寒山和那个国相打到了什么程度,战场不允许任何人抬头看一眼。
右军被他分给了部将,其中援护燕字营的是大比刚刚提上来的老将贺白河。长牌手轰然如滚石一样撕开包围圈,贺白河抹了一下脸上的血,高声对着远处的赵一石喊:“赵将军!右翼来援,请退至我方!”
“嬴大将军给我们的命令是不退!恕不能从!”燕字营里传来遥遥的回话,“请守住阵线,勿使敌军援护中军!”
燕字营当然不能退,一点点细微的差池都有可能导致乜戈抽身出来,带着整个左翼回军包抄裴纪堂带领的中军。他们是挂住敌军的钩子,即使折断在这里也不能松开。
贺白河看着不断倒下的骑兵,双眼赤红地回过头:“我淡河儿郎可畏死?”
“他们尚且不畏!我等亦不畏!”
“随我冲锋!援护燕字营!”
两翼与两翼战在一起,整个战场变成巨大的磨盘,咯咯地碾磨着所有置身此地者的血肉。
淡河方的中军已经前进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主将与主将几乎是贴脸碰在一起。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章法,什么截断,什么阵型可言了。没有人能援护中军,双方最重要的人刀剑相向。
峋阳王拔出王剑,遥遥指向前方裴纪堂的位置:“汝本有裂土封疆之机,自立为王之能,却执迷于死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