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372)
看向各个方向的眼睛,单只的,成对的,黑色的眼睛。有些包裹在充血的眼皮中,有些裸露出来,它们无规则地转动着,在嬴寒山伸手过去的一瞬间唰地齐齐看向她。
她听到了,那些细微的,像是蚁爬一样的声音,正从眼睛里传来。
“……”
“小寒,你为什么不回家?”
“你不要妈妈了吗?”
“你为什么哭?”
“妈妈已经很痛苦了,你为什么还在哭?”
“……”
嬴寒山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紧,眼珠在她的掌心被捏爆,血和组织液从指缝溢出,尖叫敲击着她的耳膜。
是眼睛在尖叫吗?
不,是她自己的声音。
那一股乱流的气在她胸口翻腾,变成一口灼热的血从喉咙里涌出来。血落在完整或者不完整的眼珠上,它们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
蜂鸣,尖叫,呢喃,头痛,嬴寒山正在失去对身体的掌控,脚下的瓷砖开始软化,黑暗正从那里升上来。
突然,一个声音闯了进来。
那是强有力的敲击音,不知道什么正在用力撞击被封死的窗玻璃,胶带开始松动,防盗网发出尖锐的咔咔声,有蓝色的藤蔓从裂隙里挤进来,绽放开碗口大的白色花朵。
寒山!
窗户那边有人在喊她。
寒山!醒醒!
她看不到那个人的长相,玻璃倒映出的仍旧只有她的脸,但在影像交叠的模糊中,一双蓝色的眼睛与她的眼睛重合了。
醒过来……别睡!别沉下去,跟我走,求你了!求你了!
玻璃吱吱作响,不断崩碎,好像有新鲜的空气从裂隙中透过来。银蓝的藤蔓绕上她的手,她的肩膀,一瞬间让嬴寒山产生了错觉。
这好像并不是花蔓,这好像是谁的手,谁的肩膀,谁的身躯,正努力把她从她所在的位置拽出去。
玻璃轰然破碎,黑暗上升,白昼下降,她没有抓住拉扯她的藤蔓,她摔进了黑白之间。
“咳!”
嬴寒山骤然睁开眼睛,在胸口闷的那股气流喷出来,变成一地暗红色。
好痛,好像肺被扎破了,好像内脏全都变成了碎块,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唯有四肢不断上升的痛苦在提醒她已经从刚刚的混沌中脱离出来。杀生道的五感突然变得明晰,比意识更快恢复的是警惕。
有什么东西在她旁边。
那不是人,那东西身上有些熟悉的不祥气息,那些披着彩衣的芬陀利华众,那个模仿她面孔的国相……那种气息是相似的!
受伤的野兽远比健康时凶暴,她几乎是在意识到有东西存在的下一秒就挥出了峨眉刺,锐器扎入什么柔软的东西,周围传来一阵挣扎和破碎的声音,她感到自己也被轻微颠簸了一下。
视野在恢复。
最先看到的是莲花,大朵的,洁白的,仿佛释放出微光一样的莲花。
空气中充满了带着寒意的馥郁,她难以忍受的疼痛正在缓慢平息。然后是斑斑血迹,从她的嘴角,衣服一直蔓延到托着她的银蓝色枝蔓上。
只有摇篮一样轻轻托着她的那一小片枝条还保持着稳定,那周边的无数枝蔓正在垂死的蛇一样挣扎,枯败,断裂,大朵大朵的花从上面跌落下来,仿佛被斩落的洁白头颅。
最后,她看到了苌濯。
那是苌濯吗?
他的脖颈歪向一边,脖子被从侧面撕开了,藤蔓从里面涌出来,蛇一样盘桓着笼罩住她。那副人的躯壳半跪着,手保持着伸向她的姿势,没能触碰到的指尖还在轻轻颤抖。
她刺出的峨眉刺穿过了他的腹部,人类的血正从那里渗出来,一圈一圈地染红了他身上的衣衫。
“苌……?”
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蓝色的瞳珠转向她的方向,红色从蓝色与白色的分界线溢出来,在脸上汇聚成两行模糊的血泪。
“寒……山……”
帐门被推开,火把照亮了帐篷里。被刚刚的声音惊动的亲兵们冲进来,又在看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的瞬间失声尖叫着后退。
地面被银蓝色的花枝铺满了,血染红苌濯和寒山的外衣,那位有着天人一样面孔的军师半跪在地,身体以一种非人的方式撕开,露出绽放莲花的内里来。
血腥气,花香,松油燃烧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栓塞在人的喉头。冲击神志的画面让这群冲进来的人几乎不能辨别发生了什么,只能勉强从眼前的细节中捕捉逻辑。
血,伤口,吐血的赢寒山,她握在手中,仍旧刺入苌濯腹部的峨眉刺。
第一个人喊出声,于是剩下的人也喊起来,叫喊声浪潮一样升起,一瞬淹没周遭的一切。
“大将军遇刺了!”
而在嘈杂和闪烁的灯火中,苌濯的睫毛轻柔颤抖着,那双蓝色的眼睛开始慢慢失去颜色。沾着血的指尖努力伸向赢寒山的衣袖,又无力地垂落下去。
“我……没有……寒山……”
“不要……讨厌我……”
第187章 鸦言鸦语
不要讨厌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