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440)
“这不是寻常镜子,”玉成砾说,“它能承载一个人的多面,却无法承受过强的注意力。你的情绪把它压碎了。”
赢寒山还站在满地的碎片前,有些恍惚。
“从我脱离凡人身份开始,所有有所成的王道修士,我都认识个大概。”玉成砾抬手,满地碎片飞回墙上,复原成镜子的形状,但里面的人影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现代衣着的嬴寒山。
“我猜测过你是哪一位身死魂未消的王道修士,毕竟除去知道底细的人,没人会选择夺舍杀生道这样名声不好又身有业障的躯壳。”
“但看起来……不是。”
从嬴寒山踏入这里开始,玉成砾就注视着那面镜子。镜中的女人长身束发,身上的衣着是她从未见过的式样。黑衣束袖束腰,没什么花纹,却裁剪得精巧,王公贵胄不穿这样的颜色,平民百姓穿不起这么规整的制式……这是武者的穿着吧?
可那张陌生面孔上却没有杀过人的血气,她好像一团很重的雾气,摇曳不定,但并不轻易散去。
有时候玉成砾也会在嬴寒山眉间眼角看到这样的神情,在她杀人的锐利后,在她大笑的肆意后,会有一缕轻柔的雾气散开,弥合掉杀生道的狂妄和狰狞。
镜子里的人无疑就是嬴寒山的真身,但这真身究竟是什么身份?
“所以,你究竟是谁呢?你夺舍了杀生道的躯壳,修行已经寂灭的王道,却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嬴寒山的手按上镜子,镜子里现在是穿着青云宗衣衫的她。在她身后左手边隐隐有一个青年的形体,雾气一样的白花绽开,又很快消失。
她看不到“那一个”自己了。
“我不是自愿到这个躯壳里来的。”嬴寒山扶着镜子,慢慢松手,直起后背。
“如果你一定想知道,其实我算是个凡人。”
“我几乎不知道这里的所有事,在来这里的第三天还是第五天我就离开了血渊宗。至于修行王道……我不知道什么是王道,也从来没有一个确定的目标,我只是希望我活下去,我身边的人活下去,所有应该活着的人都能活下去,仅此而已。”
她抹了一把脸:“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在我来的那个世界,这个想法稀松平常,根本算不上是‘道’。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愿望,却引得这里一群千岁万岁的修士如临大敌。”
“不好笑吗?”
玉成砾站起来了,她脚下的浅潭汇聚成一个一个浮空的台阶,这个小神女一样的修士踩着台阶走到了嬴寒山面前。
“在好笑的世道,正常的东西才会好笑起来。”她说。
“我明白了。”
她指了指头顶,有星图在穹顶亮起来:“天道已经察觉到异常了,你与‘证道’的修士不同,‘道’就是你本身。”
“我已经活了很久,见过乱世,也见过治世。见过把人世间搞得一团乱麻的疯子,也见过那些被称作圣人的狂人,疯子也好圣人也好狂人也好,所有的愿望都是一样的。在这个世上,你敢这么想,就说明你和他们是一类人。”
“不是每一个修士都是从凡间来的,也不是每一个修士都记得自己在凡间的日子。有些时候我也忘了,忘了我的出身,我曾经的生活……哈哈,那时候我不也期盼着这样一个人出现吗?可惜王道断绝已久,我几乎要失去希冀,觉得修仙飞升是凡间脱离苦厄的唯一道路了。”
“天道弄了一个你出来。好,很好,特别好……不枉我折寿帮你,我就说吃贼赃的破地方迟早有一天要遭报应!能掺和进这件事里,我也不亏!”
这么说我应该是天道亲女儿的地位。嬴寒山想。
啊,那天天拿雷劈我,这真是个家暴的亲妈啊。
玉成砾喃喃了一会,又再次平静下来,她盘膝在一汪水上方坐下,简单地讲了讲仙门百家的构成,算是给嬴寒山科普“常识”。“你既然是凡人,我就不对你打哑谜了,我问你,你知道你师尊是谁吗?”
“不知道。”嬴寒山摇头。
“你尽可能躲着点,虽然不知道血渊宗的人个性怎样,你这副身躯是何许人也的弟子,不过一般人都不会对自己弟子的夺舍者有什么好态度。”
躲不躲可不是她能说了算的,嬴寒山想,不如烧两炷高香求别遇上。
这么想着,她从袖子里拽出之前搜刮的芥子袋:“这是我从青云宗的那群来杀我的人身上拿到的,里面有一点丹药,一点草,我不认识,能帮我看吗?”
玉成砾很随意地拿起两棵植物看了一看,又随手放下了。
“一株赤花荀,生肌止血的,普通东西,没什么用。另一株绝息盏,稀罕一点,也没什么用……这东西可以让人短暂地假作气息全无,像是死了一样。”
玉成砾想了想嬴寒山说的来处,了然点头:“估计是谁打算打不过你就拿来装死。”
不过脑袋掉得太快,没遇到用的机会就是了。
几丸丹药里有结丹丸,有化婴丹,都是筑基到金丹用的东西,嬴寒山可以吃,但吃了的作用聊胜于无。
她有些可惜地把东西收了,又把三个瓶子递给玉成砾:“这是万俟擎的。我能猜出来第一个和第二个是可能是伤药和护心药……那个‘桃花面’我猜不出来是什么,照他宗门密信上说要用它害你来说,这不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