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516)
她站起身来很快地跑到门口,回头看到裴纪堂还怔怔地坐在那里。
“我不讨厌你!”嬴鸦鸦站在那里想了一下,对他喊,“我真的是需要想想!”
没有下半句话,她喊完了就噔噔噔地跑出门去,只留给裴纪堂一个小小的背影。
一州大员沉默地坐在原处,半晌抬起手轻轻按了按自己肩膀上她触过的地方,怔忪着,忽而又抬起手来挡住脸,对着棋盘俯下身去。
裴纪堂啊裴纪堂,而立之年的人,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傻事啊!
嬴寒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杀生道者动物性的直觉又开始发挥作用了,她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好像有什么改变,但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非得要总结一下的话,是裴纪堂这几天好像缓过劲来了,不再一整天一整天地沉浸在加班加到心力交瘁外加一个哀莫大于心死的状态里。
但要说他完全正常了也不是,他开始有事没事地在反光面上照一照自己。
“怎么了?”终于,在他又一次对着砚台边上洗笔的水出神时,嬴寒山开口问他。
“哦,无事,”裴纪堂轻松地笑笑,“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生出白发来了。”
“生不生出白发有什么要紧?”
这位不足而立的刺史就严肃地抿起嘴来,一板一眼地说:“要紧的。”
嬴寒山不懂,嬴寒山觉得怪怪的,她问系统有什么想法,系统只是冷笑。然而当她巡街道经过菜摊的时候,这个无机生命突然开口,用舞台式的咏叹调在她脑内大声朗诵。
“啊!白菜啊!”它说,“谁家好大的白菜!”
……神经病啊,那摊子上没有白菜啊。
嬴寒山是察觉不到那棵大白菜究竟在哪里了。而除去当事人之外最能察觉到气氛改变的人,此刻不在府中。
她也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五月田间的稻子已经长起来,远远望过去蒙蒙的雾气一样,青绿逐渐在田野间氤氲开,将空气都染成草木的色彩。
乌观鹭掀起车帘,沉默地注视着正在生发的田野。她的心没有随着这蒸腾的生气雀跃,恰恰相反,现在她觉得有一块沉重的铁压在她后背与胸口上。
嬴寒山许诺给她了一个极大的前程,她可以发展自己的属官,成立自己的班子。
有朝一日她将带着这个班子进入嬴寒山身边的核心决策层——绝非是现在淡河内部会议这样少少的几个人,嬴寒山的话中已经透露出些许暗示。
但是,在最初的兴奋过后,乌观鹭很快意识到这是个严厉的考验。
她什么助力也没有得到,只能依靠自己去搜罗班底。她当然有可能什么也搜罗不到,只能孤身回到嬴寒山身边,至于她会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这谁也不知道。
乌观鹭能察觉到这位女将变了,虽然这一年里她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但这一次从沉州回来变得尤其剧烈。她没有变得残暴,跋扈,骄傲,但的确稍稍带上了些上位者的冷酷。
好像存在于她胸腔中的某个柔软温暖的地方,在这个冬天消融无踪。
最初的嬴寒山会拥抱她,为她的遭遇喃喃着足够了不要说下去,会告诉她一步一步慢慢来,像是牵引一只初生的羊羔一样耐心地指引她。
但现在嬴寒山关上了面前的门,任由她自己去找钥匙,去证明自己可以有力量穿过这扇门来到她身边。
她不再扮演一个无微不至的保护者了,她更像是一个先行的召唤者,呼唤着其他人跟上来。
乌观鹭模糊地听到过一些关于沉州的事情,但形不成一个完整的概念。大将军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将她的人格扭转了一部分?
这件事要紧,但不是最要紧的,对乌观鹭来说,当下最要紧的还是找到门路。
她不可能跑到每一家门口,敲锣打鼓地喊有没有谁家的女儿姬妾想出来做女官,世家之间的交往就像是商人之间的交易,只在袖子与袖子之间完成。
乌家原本的关系大多不能用了。能拿出来掂量的几个也在前些日子里逐个碰壁,今天她要去拜访的这一户可以说是最近唯一的希望。
更好的是,是这家有求于乌观鹭,不是乌观鹭有求于他们。
尽管如此,她还是把他们放到了行程的最后一个。直到启程的前一天,乌观鹭翻看这家相关的卷宗时,还听到一些关于这家的微妙议论。
臧州鱼氏,在嬴寒山从沉州动身来到臧州前,曾经和第五煜有过短暂的交集。
马车停下了。
第254章 而今图南
“让四郎和六郎不要再在院子里跑了。”鱼召南说。
侍女掀开廊下垂着的布帘,快步走到庭中那棵巨大的海棠树下,抱起了两个玩闹的孩子中年纪小的一个。
那个看着不到十岁的男孩很不情愿地扭动着,挥舞着手里的小木弓,像一条突然被从水里捞出来的鱼。
“小郎君不要闹了!”那侍女吓唬道,“不然嬢嬢就要叫你们两个都去抄书!就抄《劝学》,一人抄二十遍!”
这话一出,那条小鱼立马不扑腾了,想要蹑手蹑脚跑掉的大孩子也规矩起来。
她跟上个甜枣:“厨房里用井水浸了甜瓜,奴切了拿与郎君吃去好不好?”
两个孩子乖乖跟着她走了,站在廊下一手掀着布帘的鱼召南放下了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