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524)
那女人轻轻舒了一口气,或者说叹了一口气。
“我家里有人重病,”她说,“需要人参。”
药贩子还端着,又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阵,好像在看她是不是说谎似的。终于他勉强点点头,小心地把盒子从摊位上拿起来,推开。
盒子里赫然是一根半只手臂长的人参,每一根根须都用红线细细地固定好了,整根参颜色微黄,如同一个抱臂垂足的人,表面光洁得好似没打磨过的黄蜡石。
“你看,这参足足有四两重,纵使是在京中也轻易买不到如此好,如此重的参。我今日拿出来,原本只是为了镇一镇摊子,若是遇到谁家急病难病,方才考量着出手卖去。”
他眯着眼睛,像展示一块玉石一样左左右右地在女人面前晃它:“你家里是真有重病的人,对吧?”
“我骗你做什么。”她有点着急,但还是强压着语气,“这参,多少钱?”
“十二贯!”商人伸出四根手指头来,“公道价格。”
女人的眉头蹙起来,旁边的秦蕊娘先抽了口冷气,一贯一千钱,十二贯就是一万两千钱,家底薄的可能走商一次就只带这么多钱的货。他张嘴就是一个狮子大开口,真不怕吓跑了人。
女人没被吓跑。
“我不用铜钱,”她说,“你直说还能用别的什么当钱。”
“十二匹天孤马,”商人比画了一下,“看你孝心,算你十匹也行。”
女人哼笑了一声,再抬眼眼睛里就有些冷光了:“我们的马,一千钱是买不到一匹的。我不懂你们的钱,但我懂我们的马。不要耍花招。”
那药贩子想辩解一句,看到她脸上冷下来的神色,不知道为何有些缩。
“那就按金子来!”他说,“二两金子值一万钱多些,少的那部分我就不问你要了。你要是不信金子换钱的多少,你就在市场上打听,你若是觉得我要价贵了,你就去四处问问有没有谁还有四钱的参!”
“买参就是买命钱,谁家买命还挑挑拣拣。”
女人瞪着那商人站了一会,又叹了一口气。
“罢了。”她说。
她小心地从怀里摸出一个鹿皮袋子解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圆形的小盒子。
那盒子金光灿灿,嵌着松石和磨圆的红宝石,她握着那盒子喃喃地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打开它,从里面拿出了一缕丝线缠着的东西放回鹿皮袋子,然后把圆盒子递了出去。
“这个,”她说,“抵参的钱。”
药贩子的眉头扬起来了,眼睛也不自觉地瞪大,僵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掩饰地咳嗽了一声。
“你这是金子,还是铜哇?还是金包银哇?这个我认不清楚,如何给你算钱啊?”
“我就算把上面的宝石拆下来给你也足够了,”女人皱着眉,“不要多话。”
药贩子也知道自己是得了便宜,刚要伸手去接,啪!一根拐杖直直地打在他手腕子上,那商人嗷地一嗓子跳起来,不由撒了手。
“你发什么疯!”他嚷嚷起来,“买卖自由!你若是也想要,出更高的价钱便是!怎么动起手来!”
秦蕊娘悠悠放下了手中的手杖,瞥了他一眼。
“我倒不想要,我就是看不下去你要欺瞒她。”
药贩的脸唰地一下子白了,又唰地一下子红了:“你不要红口白牙污蔑人!我看你也像是个体面人,不似市井泼皮无赖,说话怎么这样无耻?怕不是你也是个贩药的,来这里泼我脏水!”
秦蕊娘冷笑一声,转头对那个女人拱了拱手。
“这位女头领,”她说,“我只不过是个过路的人,原本不应该多管闲事,但我看不下去你用爱惜的东西上这个当。”
女人面色凛然,颔首算是还礼:“你说,他怎么欺瞒我?”
“人参表皮灰黄,而这根参颜色浓黄,人参表皮粗糙有纹,而它光滑无纹。人参茎上弯曲,它余的茎却是直直一根,虽然这东西和人参肖似,但并非人参。”
气压一瞬间低了下来,那个女人沉着脸转向药贩子,后者明显缩了一下,却还是强撑着脸色:“药生山南山北,水土不同,形态自然不同。岂不闻有阳面生朱果,阴面生紫果之药?你懂些什么就来挑拨是非?去!去!我不卖了!你们另寻高明!”
他伸手就要抢过盒子收拾摊子溜掉,秦蕊娘啪地一下打在他肩膀上,他手一松,盒子跌落在地,连同着里面那根参也一折两半。
“你赔我的人参!”他惊跳起来,刚想嚷嚷,突然被秦蕊娘瞪了一眼,嚷不出来了。
“自然赔你,”她捡起地上的参,“喏,你把这根参全都吃下去,我赔你两倍的钱。”
参的断面正朝着它,上面一圈一圈圆圆的纹路好似树的年轮一样。药贩子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扭曲起来。
“吃啊。”秦蕊娘向前走了一步,“我花钱请你吃人参,你为什么不敢吃?”
“——因为吃下去就会死,是不是?”
“色重黄,皮滑,茎叶直而不弯,中有圆如木料。这不是人参,这是商陆!”
商陆这个药名叫出来,旁边的摊贩就开始向这边看。
“那可缺德啊,人参本来就是救病人的,商陆常人吃下去都得灌汤药催吐解毒,病人哪受得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