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531)
不过到时候再说,现在这些出现在他脑内的想法,他一个字也不会吐出来。
这么想着,塌莫又看了看眼前的灰衣文士。
虽然这个人看起来阴冷,狡猾,心机深沉,但毕竟还是中原人。
中原人有时候是很傻的,父亲喊儿子去死,儿子就是不敢拔刀砍死父亲,就算敢砍死,也不敢举着刀对所有人喊就是我干的,他们相信世界上总有一种铁律一样的规则,谁公然违背这种规则,谁就要被人的眼光戳死,被人的舌头讲死。
但世界上没有这种规则!世界上没有任何规则!规则都是活下来的人,获胜的人制定的。
就算以后他不对中原人讲信用,他们也无可奈何,因为规则会由他塌莫王子……不,草原的王来定。
月亮升得更高了,薄薄的银子一样,宵禁时刻快要来了。
那位灰衣文士辞别想入非非的塌莫,登上停在楼下的马车。赶车的车夫面目模糊,不行礼也不问好,只在他坐稳后低声问了一句:“殿下要我们且留下,还是回去?”
回去。夜风中那灰衣人的声音鸮鸣一样幽微。
“我们能做的事情已经完成,接下来一切会按照它自有的轨迹运转。”
马车的车轮转动起来。
塌莫等待的机会并没有来得很迟。
这几日那个中原的王一直在给他送信,告诉他图卢·乌兰古的动向,这几天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信号。
有个从从州以北的竞州来的商人。这几年随州边陲打仗,边境生意不好做,他只能南下来收购臧州天孤人带来的毛皮。他随身带了一些北方的珍贵草药,可能是用来售卖的,也可能是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
乌兰古和他搭上了桥,想要与他谈一谈价格,约定的时间就在一天后的傍晚。
原本谈生意不应该拖到这么晚,但这个商人突然接到了几个很好的急单,时间一瞬间就排不开了,只能在忙碌中抽出傍晚这一点空闲。塌莫知道这是那位襄溪王的手笔,中原人在搞这种微妙的阴谋诡计上确实有天赋。
无论如何,他只看结果,傍晚是个好时间,他们可以不怎么惊动城里的官差,悄默声地解决掉这个天孤人内部的恩怨。
见面的地方是乌兰古定的,城中一家不在闹市的酒馆,也是个好下手的地方。天色刚刚擦黑,蒙着青布的马车就驶到了约定地点门前。
塌莫亲自到场,因为城里有城防,他没有带许多人然后藏起来发号施令的余裕,再者说他带的这个小头领脑袋总不如他灵光,塌莫担心自己不来他会出什么纰漏。
尽管那位王许诺了会在外围设置帮手,他们来的时候也确实有人和他们碰了一下头,但不知道为什么,塌莫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他说不清道不明这不安来自于哪里,存在于他血脉中靠近兽的那一部分正在预警。
但他属于人的脑袋决定忽视这预警,他太想要这次胜利了。
跟在青布马车后不久来的是几个年轻人,他们簇拥着一个穿胡服戴帷帽的女人,这个帽子和她身上的衣服有点不搭调,但塌莫仔细想了一下也理解了。他们的人最近盯乌兰古盯得是有点出格,她既然是狼女,应该也嗅到了反常的气息,要不是她阿妈真病着,她不得不留在这里找药,图卢·乌兰古应该早就离开了。
今天这样掩人耳目地在僻静处交易,并不奇怪……
不奇怪吗?好像有点。但箭在弦上,跟从在他身边的蒙多部勇士都看着他,那个小头人也看着他,每个人眼里都有狂热的光,他无法后退。
于是塌莫指着眼前的建筑,铿锵有力地说:“捉到图卢的人,无论生死,都赏赐三百只羊,两百头牛,五十顶帐篷与部民,一百匹良马与甲胄,不是头人的,拔擢为头人,是头人的,拔擢为王帐里的将军!”
黑夜就被这群人的眼睛照亮了。
前院突然燃烧起来。
熊熊烈火在几秒钟之内爬上了覆盖着挡雨布的木柴,戳破了窗户,噼噼啪啪地涌进屋里,有人尖叫着走水了冲了出来,这家酒馆无辜的老板还在大骂伙房里哪个不长眼的伙计没有看好灶台。
“东家!东家!”有人一边救火一边哭,“不是啊!这火是从院子里起的,与灶台有什么相干啊!”
臧州湿热,谁家好人家院子里平白起火!
如果有冷静的人在旁边闻一闻,应该能闻到火油的气味,但现在所有人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谁也没在意这个细节。
谁也没在意有人潜入了这个酒馆。
那个小头人冲在最前,他不缺那些牛羊,也不担心以后不能在王子帐中得一个将军的位置,他与身后的人都不一样!他是真心实意地希望这一切顺利,希望塌莫王子能成为首领呀,只有王子顺利他才能顺利,他的那些希望和幻想才能实现!
图卢一定很难生擒,但是他们一起冲上去不一定不能砍倒她,砍断她的手和腿,她就不能反抗,就算她真是月上白狼,没了四只爪子她还能奔跑吗?
但跑上二楼,撞开门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屋里没有商人,也没有图卢,空荡荡的窗户吹着桌上冷掉的酒菜,他们一低头就能看到那个青布马车又跑起来了,没命地向着城中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