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637)
我为我的女官追查到底。
“她是被人推下去的!”女人抓住嬴寒山的袖子,说话说得又快又急,好像勇气只能维持这一时三刻,她要趁着胸中那口气断绝之前把话全都吐出来,“我的儿是被人推下去的!”
“跌死的人我见过,都是后脑撞在地上,是谁从背后推了一把我儿,她才掉下去的!”
一口气把这么多话说完,她深吸了两口气,突然哑巴了,整个人也靠着棺材软下去,仿佛有谁抽了她的骨头走。嬴寒山还那么半跪着,没有动,看那一口生气在女人口中吸进去又吐出来。
“还有呢?”她说,“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女人闭着的眼睛睁开了,她看看天,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迷茫来:“还有……还有我的儿不该死的……”
“老天爷不能不能这么坏的!不能这么不长眼的……她才那么一点大,她在这救过好几个娃娃!她做事好,做人好,老天爷没道理收她呀!是有人害她,是有人害她……”
她说不下去了,她趴在棺材边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后面这些话和前面那一条比起来简直是在胡言乱语,但她想说的是后面那些话啊。
这个母亲不懂那些人摆弄女儿的尸体摆弄出来了些什么,她只能凭借活过的这么多年看出一点点无关紧要的蹊跷来。
但她相信一定这是不对的,这一定是有问题的,就为这一句相信,她扶棺击鼓。
嬴寒山叹了口气,她往下撸了撸袖子,擦擦这位母亲的脸。
“好吧。”嬴寒山说。
“叫仵作来,移棺到义庄。这件事,我替你查了。”
虽说哭得凄惨,精神状态也因为丧女和长途跋涉而变得不太好,但那位母亲做事是缜密的。从这个矿的情况到记录自己女儿如何上山,如何死在山上的始末,她都能转述个大致,而随着验尸文书来的公文也印证了她的说法。
嬴寒山让仵作重新验尸,没得到多少信息。
易尚的确是面朝下坠落,手臂骨折是因为她在坠落过程中下意识保护面部。虽然一般失足都是仰倒,但凭借这个不能说明什么。
第二件有点奇怪的事情是,她的右手腐烂程度稍高于左手。左手的指甲还保留在手上,右手却已经完全脱落在棺材里了。
两件事,拼不起来。
嬴鸦鸦趴在嬴寒山手边,看她对着案卷出神。“不然我去替阿姊看看吧?”她说,“说不定我看得出什么来呢。”
“不要,”嬴寒山卷起案卷拍了一下她脑壳,“小孩子撞煞容易变傻子。”
“阿姊。”
“嗯?”
“我二十了。”
嘶……
嬴寒山一时语塞,嬴鸦鸦很有道德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给她二百多岁的傻子阿姊留了几分薄面。
“我觉得就是被人推下去的。”嬴鸦鸦说。
嬴寒山刚刚把手里的案卷展开,听完这话又扣起来:“何以见得?”
“我看人把人推进井里过,也看人把人从楼台上推下来过,”她平淡地回答,“推下去来得及挣扎的,就伸手去抓身后人的衣袖,所以手里可能留东西。推下去的时候都蜷着身抱头,想这样活命的可能大一点。”
“阿姊想啊,人要是失足了向前倒,那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也是用手撑,不是捂脸。她既然捂脸,就是不知道自己会摔倒,来不及做出摔倒的反应。”
嬴鸦鸦用鼻音嗯了一声,再抬头看到自家阿姊脸色很难说地看着她:“那个,鸦鸦……你看到过几次?”
“不多,推井里倒有几次,大多数都是有人授意这个人该死,又想要用失足遮遮,我当年在宫禁四处走,难免遇到这种事。”
嬴寒山不说话了,好像嬴鸦鸦刚刚说的全都是俄语一样看着她,看得她哧地笑了起来。
“世家,世家,阿姊啊,天家是蛊罐里的王,是世家中的世家呀。”
“哎呀,所以阿姊也好,裴纪堂他也好,我总觉得这世上肯定要有人欺负你们……”
嬴寒山心不在焉地笑笑,伸手呼噜呼噜嬴鸦鸦毛。
也算件好事吧,她想,至少没人能欺负嬴鸦鸦了。
把黑毛黑心儿芝麻馅小鸟赶去干别的,嬴寒山回来又理顺了一遍案情。
易尚和另一个女官是上个月出发的,因为下雪路滑一直耽搁了五天才第一次去矿上,这次去之后她们本来应该回来复命,但不知道为什么又耽搁了三四天,易尚一个人第二次跟着矿场那些人上了山。就是这次上山,把她的命留在了山上。
可她为什么上山?
案卷上有另一个女官的证词,说是第一次上山只看了大概,没有看矿脉走向,大小,地势。从乌观鹭那里来的是个世家女孩,不太能走山路,易尚就把她留在了原地。
这话没毛病,也能圆融前后的证词,即使让人觉得有一丝诡异,现在也死无对证了。
怎么办?臧州和这边隔着十来天的路程,就算她嬴寒山跟川航似的一天跑几趟,这件事情现场调查也得五六天。
人拖得起,尸骨拖不起,天气已经开始转暖,再过一阵子尸身整个就要融了,到时候能用的证据更少。
不知道,总之先再去看看尸体吧。
义庄的人都站在门口,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一看到嬴寒山来了,各个都像是被从鸡笼里倒出来的鹌鹑,缩着脖子直扑腾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