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696)
那些被捅穿胸膛,斩落头颅的平朔军士兵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直到跌落在地,才在死亡到来前猛然反应过来。
可这怎么可能呢?那群天孤来的骑兵骁勇,他们是清楚的,白狼女们是天孤人中神勇得近乎神异的一支,他们也是知道的。
可她们怎么放开了马缰,怎么拉起了大弓,怎么拔出这样削铁如泥的刀剑的?他们不知道!
那玛挥舞着手里的铁骨朵,锵地招架住刺向她的长枪。双手的力量优势在这一刻显露出来,这个结实的女战士一锤掀开了枪杆,把面前人砸下马去。她紧紧地蹬着两边的马镫,感觉自己好像有那么一瞬间不再需要辔头的控制。
为什么过去没有人想出这个东西呢?在马上解放了双手的天孤人是无往不利的!
而就在这一瞬间,她听到高衍急促的声音。
“闪开!那玛!”
身体比头脑更快行动,她下意识向一边闪去,痛楚却还是在一瞬间贯穿了肩膀。眼前交锋的平朔军骑兵忽然散开,露出掩藏在里面的东西来。
豢养骑兵者怎么可能不知道骑兵的弱点?
知道弱点怎么可能又不拿来运用?
“变阵。”王奉良说。
原本隐藏的东西显露出来了,在层层包裹的平朔骑兵中,是数个排列整齐的步兵方阵。
最前方的人单手持盾牌,一手握匕/首,后排皆持长枪,佩弯刀,仿佛一堵长满了刺的墙直直撞上乌骑军。
最前方的马被刺穿,有女骑兵从马上翻倒,高衍冲进人群捞起那玛,回头嘶声对着黑地红纹的奔狼旗喊了三声。
“图卢!图卢!图卢!”
“散开!”猎哨伴随着呼喊在马群间传递,原本冲阵的乌骑军仿佛撞上礁石的水流,哗地从这方阵两边掠过。刚刚散开的平朔军骑兵又回来了,他们开始放箭,抽出铁枪来迫近,把乌骑军再一次压向中间的方阵。
天孤与中原已经打了太久,太多的人喂养了这片土地,以至于平朔军对待这些骑兵的手段已经纯熟。
外层的骑兵仿佛绞索,内层的步兵阵营钢板一样伫立,被困住的乌骑军不断有人受伤,浅色的马背上染上了不知是敌是我的血迹。
那玛按住肩上的伤,闭着眼睛咒骂了一句什么,勉强直起身去拉替马。当她睁开眼睛时,她看到奔狼旗动了。
图卢轻轻拍拍坐骑的额头,她已经看出这个阵型该怎么破解——这是一面用不畏死者堆叠出来的高墙,撞碎它同样需要不畏死者。
“随我冲锋。”图卢扬起马鞭,在空气中抽出一个鞭花。
后方的乌骑军霎时间收缩成一个三角,以图卢为中心冲向敌阵。白狼的女王抽出弯刀,银亮的刀锋在空气中划出血色的弧线。
挡在最前面的平朔骑兵被撕开,他们眼睁睁看着这敌军的大将冲入阵中。没有犹豫,没有畏惧,那些奔马甚至不避让几乎戳到眼前的长枪,在几乎要和步兵方阵撞上的瞬间,乌骑军再次抽出了弓。
箭雨细密地坠入方阵里,最中心爆发出一阵骚乱。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盾牌已经失去作用,箭是直直从天空掉下来。
被射倒的步兵倒在同袍身上,没有被射倒的开始慌乱闪避,这方阵瞬间失去边角,露出薄弱的缺口。
冲进去!
不用谁来下令,乌骑军所有人都领悟了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她们像是一把尖刀割开黄油一样撕碎了这个方阵,失去阵型庇护的步兵暴露在骑兵的马蹄下。
战况就在这一瞬间被扭转,新鲜的步兵尸体倒在已经冷下去的马尸上。血腥味冲天而起,翻动的草带上一层薄薄的粉色。
“将军……”
有亲卫不安地看向王奉良,从图卢冲向战阵的那一刻他就抓紧了手中的马缰,直到看到阵形破碎,他才无力地吐出一口气。
“但凡只有天孤人她们都做不到这个程度,是启王。”他喃喃着。
“击鼓传令,盾兵在后,收拢阵型,骑兵袭扰敌军拖延时间。”
“……撤退。”
他回头看了一眼灰败的天幕和逐渐漫开的野草,忽然生出一股无能为力的悲哀来。
差得太多了,他想。这一切对付天孤草原上的骑兵绰绰有余,但对启王来说,差得太多了。
现在他只能尽量把士兵们带回去,不让这场大败扩张到夸张的程度。
方阵收拢,在颓势下久经训练的士兵们还是保持了一定的素养,乌骑军集结起来紧紧压住平朔军的尾巴。高衍策马回到图卢身边,还带着受伤的那玛。
“图卢,接下来如何?”
“如何?难道回去吗?”图卢擦了擦脸上的血,刚刚有一个准头不错的矛手擦着她的脸颊给了她一下,那是个勇士,她在砍断他的脖子后向他致敬了片刻。
“我们的姐妹牺牲了这么多,祭奠她们的人远远不够!”
“殿下分派了燕字营截击。殿后骑兵援助伤兵,剩下的随我前进与燕字营会合,把这群人吃掉。”
天空是铅灰色,王旗在低垂的天幕下颤抖。
第五靖把军报递给身边人,取下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