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700)
她已经做得很好——她是从州北人,见过危险的皑皑大雪,所以在进谷前做好了防备。去援助的近路只有那一条,他们没法绕远。就算是在雪崩中她也应对得当,但凡走在前面的是燕字营而不是她的部下,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可是,可是!
她发出了一声咆哮似的哽咽。
赵一石清点过人数,慢慢走过来了。他犹豫一下,还是把手放在她肩膀上,稍用力地拍了拍。何翠子仰起头看向他,看到一块被递过来的布巾,赵一石指指她脸上的血,随即把目光移动向远处。
“情况紧急,必须上报启王殿下。”他说。
何翠子接过布巾擦了擦脸,那痛苦的表情就跟着血迹一起被抹掉。
“我们驰援受阻,”她说,“乌骑军或成孤军。如果第五靖再派人截击,战况会倒转……你说得对,必须立刻知会殿下。”
……
平地起了白风。
白芦平原忽然笼罩进一片茫茫的素色里,叫人看不清东南西北。图卢·乌兰古从怀中取出一枚小筒,爱惜地在袖子上擦了擦,那是海石花送给她的礼物,可以看到几十丈外。
在茫茫的白雪中,图卢望见一个影子,它好像从地底惊醒的苍龙,正缓慢地靠近军阵。
第五靖的王旗被风镀上一层白雪,望夜骓嘶鸣着,那双浅色的眼睛看向远处。在那里有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风雪把她们的身影隐藏成一片灰色。在这样的烈风中谁也无法判断距离,谁也无法看清远处是谁。
在黎鸣铗出战的那一刻,第五靖的王军就动了。一旦擎云营的阻击成功,王军就能成为斩断乌骑军退路的闸刀。
第五靖擦了擦额发上的雪,向一边的亲卫伸手,后者会意,双手奉上一把铁胎弓。
那三石的弓箭被拉开,箭尖指向重重雪幕,第五靖眯起眼睛,对准乌骑军之首的那一个影子。
箭破空而出。
图卢听到了破风声。
第334章 最后一局(三)
雪在下大。
这群从南边来的士兵正在经历一场严酷的考验。不错,他们见过雪了,但雪和雪是不一样的。
以往淡河落雪的时候,也冷,也冻得人好像耳朵手指头要一起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但那毕竟是和行军不同的。
在淡河,在沉州,他们可以躲进营帐里,躲过风雪最大的时候,可以在训练得头顶开始冒热气之后用雪搓搓手,再去喝一碗热汤,让全身上下的皮肉喘息一阵。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
好大的雪!这不是深秋吗?怎么会有这样的雪落下?整片天地都笼罩在磅礴的白色中,每一口呼出来的气都把体内的温度蒸腾出去。
走在这雪中的士兵们茫然地张望着,他们眼前只有望不到尽头的灰白。
看着看着眼前就发花了,看不清楚了,这时候就有伍长过来狠狠地给这个傻玩意儿来一下子。
“没长脑子的!”他骂,“乱看什么!叫雪里的鬼把你魂魄摄了去!看着前面人的后背!”
每个士兵的背甲上都缝着块巴掌大的黑布,是启王殿下特地吩咐的,在雪地里不许长时间盯着白地,走动时必须看着前面士兵背后的黑色。
被打的嘟囔一声,赶快战战兢兢地把眼光移回来了。
嬴寒山轻轻挥了挥眼前扑面的雪片。
她骑的是飞金,那匹图卢送她的天孤马,两年的时间足够它长开了身骨,在漫天的素色里仿佛一盏烧熔的铁浇了下来。
这匹明金色的马沉重地呼着气,雪就在它的鬃毛与眉骨上结出一层冰花,衬得它不像是马,像是什么赤金鬃青玉鳞的异兽。它低下头挡住一阵突然卷来的雪风,再抬头另一匹马就到了跟前。
那是一匹淡青近白的马。
它大概是整个队伍里负重最轻的马了,背上既无马甲,也无全套的刀剑兵戈与皮甲铁甲。骑着它的那人罩在一件霜青绲狐毛,半边脸颊隐藏在蓬松且柔软的狐毛中。
不知情的人看到他,定然会轻声叹息起来,这是多么美又多么弱质的一位公子,却被放在这样风雪肆虐的战场上。
看他因为寒冷而无血色的嘴唇!看他积了薄薄一层雪花的头发!启王是何等狠心……
这弱质的美公子转过脸来,半边如同莲花一样裂开的脸颊就平复如初,里面弹出的花藤也收回来。他摸了摸裂口的位置,对嬴寒山开口。
“在西北向,约莫还有两日多路程,”苌濯说,“急行军的话,两日。”
嬴寒山点点头,呼出一口气来。
这次出战前,她借着苌濯的手稍微作了个弊,在几路分兵的将领身上都留了个护身符,里面装着苌濯的一节花藤。
现在她等于拥有了一个大型雷达设施,以苌濯为接收源,可以感知到那几支军队的动向。她知道图卢在前进,应该是和敌将的第一次交手胜利了,也知道同时派出的军队受阻,正在绕路。
如果不出意外,第五靖应该设了重兵,等着收口袋截击没有等到来援的乌骑军。
第五靖赌了一把,赌截击军队的一定能拦住何翠子和赵一石,他赌对了。
但战争才刚刚开始,角星的定式堪堪走完,后面的变数还多。
“向西北行走,”她说,“抓紧行军。另分一小队出来,于此地驻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