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96)
抻着——不是好事,但也不会砸了锅,病得奄奄一息的老人家就在床上抻着,这群人在官府里抻着,整个颐朝就靠着这么一点残存的气数抻着。
淡河这个情况由不得蒿城抻。
嬴寒山对庶务不精,终南仙人也好二十一世纪来客也好,在古代待上一年半载锻炼出来的水平远赶不上这群为官场培养出来的人才。
她索性扬长避短,把事情丢给其他人,自己一个人变成狸猫在房顶上蹿。
韩其当然派人去看着她了,但不管是谁看着她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她天天在屋子里睡大觉。
每天早上嬴寒山早起在院子里转一圈,随便抓住路过的谁扯两句就回去大门一关,直到午饭才再次露脸,拿着筷子戳两下送来的饭就让人端走,晚饭照旧如此。
虽然蒿城是很期待这群来的人天天躺着不干活的,但嬴寒山这个物理意义上的躺还是吓着他们了。
她当然没在躺。
关上门落好锁之后嬴寒山就从房顶出去,沿着院墙离开这幢私宅。
她长身,形容称不上美丽,体态也并不像是这个时期的女性,当换上那身在淡河行医所穿的衣服,用斗笠遮住面孔时,在旁人眼中与一个浪迹四乡的游侠儿没什么区别。
蒿城的军备与独立之前的淡河相差不大,并没有太多从属县城的武装力量,一班衙头和守兵抓抓贼打打强盗还行,真打起仗来有点玄乎。
也不怪韩其不管谁来了都滑跪,现在的他是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打不过。
……但也不尽然是这样。
蒿城外面那一圈一圈的坞堡不声不响,不论是那三个叛军来了还是现在淡河人来了都没吱一声,它们就像是埋在草丛中的马勃,绝大多数时刻安静得像个死物。
但如果一脚踩到马勃上,它会立刻像是炸弹一样爆开,这些坞堡也一样。
它们豢养部民,拥有私军,真联合闹起来能干涉一个小地方的政权走向。
到目前为止他们没对裴纪堂接手这里做出任何表示——这不是个积极信号,按照常理来说,他们应该拐弯抹角地派人来拜会淡河使者了。
但也不能说这个信号有多危险,毕竟,抻着,韩其喜欢抻着,他们说不定也想抻着看看结果。
就由着他们抻着吧。
苌濯比一天到晚猫在梁上的嬴寒山要忙,交割的工作几乎都由他来主持,尽管这工作绝大部分内容是今天文书找不到了,明天案宗被墨污损了,后天天气实在不错苌郎君何不一同出猎。
嬴寒山偶尔会从房梁上下来,挑个没人的时间去看看苌濯,看他一手撑着额头对着满桌乱七八糟的案宗捏山根。
“撑过去就好了。”他说。
在这群人出使蒿城的空当里,裴纪堂并没有闲着。他拟了一封信,打算寄给第五争,请求对方授予蒿城的正式管理权。
第五争不太管手下的土地,他一直是个不顾尾巴的战争狂魔,更注重战斗而不是统治。是以蒿城理论上虽然也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但第五争并不怎么实行他的管理权。
但不实行是不实行,不代表他会容忍手下人临阵脱逃。
裴纪堂一封信送过去,只需等待第五争的回信,如果他下令罢免韩其的职务并将管理权移交给裴纪堂,事情就成了既定事实,不管手续拖再久也改变不了既定事实。
在第五争那边回信之前,苌濯还得对着这满桌子的案宗头痛一阵子。
与两个成年人相比,嬴鸦鸦显然也忙,但忙的不是一个方向。
韩其用“交割事务已经全权交于苌郎君,城内人心惶恐,不知可否劳烦嬴女郎加以安抚”这样的借口把她挡在了事务外,留在了院子里。
嬴鸦鸦也不知道这城里到底是怎么个人心惶恐法,也不知道为什么喊自己一个外来人过来加以安抚。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从来到蒿城的第二天起,韩府上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她送礼物。
珊瑚珠子砗磲珠子串的璎珞,颜色鲜妍的衣装,盛放着不知什么香料的镂金球香囊,大多数是以韩其夫人的名义送来的。
只说是蒿城气候与淡河不同,提前为小女郎备下几套秋装,聊表寸心。
这事要是韩其干,就猥琐,但韩其的夫人干,就十分合理。
夫人说鸦鸦与自己的小女儿差不多年纪,见她就生了亲切之心,所以送些零碎的礼物过来,动机合理言辞合规,不收就是拂人家面子。
嬴鸦鸦不能收,也不能不收,只能让人放着。这边礼物的事情没有歇,另一边紧跟着的事情就来了。
也不知道韩其从哪里抓出来那么多与嬴鸦鸦年纪相仿的孩子,都是些女孩,出身最低的也是府中小吏的长女,出身最高的好像是些不住在城里的世家的女儿。
她们轻飘飘地在嘴唇前摇着扇子,从口中扇出来一阵一阵缥缈的恭维。这些年纪不大的女孩们围在嬴鸦鸦身边,称赞她的美貌就算是上京贵女也赶不上,询问她喜爱的吃食,曾见的风光,间或旁敲侧击地问几句关键的话
——你的阿姊好生勇武,真让人心生羡慕。你们当真是自终南而来么?是不是哪个隐世的大族?或者有些什么家族的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