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重生)(105)
“十指连心。你这颗心,我收住了。”她把辰静双那五指微一摩挲,直把人搓得半边身子都麻没了,才促狭地保证。
辰静双耳根红红,咳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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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下午,直到深夜,直到辰静双惯常入睡的一个时辰之后,几人才从群英殿散去。
辰静双携碧瑶、蒙望亲征北疆,白彧代掌朝政,毕廷协调军务,常居湘作为一个从来无功无过的将领,留守京中。
常居湘是个妙人,武将,吃斋念佛。辰恭在位时那么激烈的党争,连他一点毛都没沾上。到头来此人官在原职,不升不降。而且不知什么缘故,此人一出京城,最多到左右大营驻地,就会重病不起,别说领兵封疆,能出气能进气就不错了。因此早就没了建功立业的心,没找个借口上书告老,已算他有始有终。
这次被辰静双揪出来委以重任,他还自我打趣:“常居湘,常居乡……臣一辈子守着这一亩三分地,挺好的。”
毕廷也颇憨。辰静双寻借口留住碧瑶晚走,毕廷还不知碧瑶身份,直言道:“王上说是王妃出宫请动了碧瑶将军,此刻还在碧瑶将军府上醉着。王上哪怕真和碧瑶将军情真意切,是否也顾及一下王妃,莫寒了功臣之心?”
辰静双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宋如玥乐不可支,道:“我要隐藏身份,若公然随诸位出宫,难保不泄露行迹,故而王上稍作挽留。我与王妃一见如故,此举必不至于寒了王妃之心,毕大人放心。”
说着,她摸了一块饼递给毕廷:“看在毕大人对王妃一片好心的份上,请您吃饼。”
毕廷懵然接过来:“将军横空出世,一战成名,不想如此率真。”
宋如玥一愣,没料到还有人把将军们看成了洪水猛兽,笑问:“打个仗罢了,何必损我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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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回来和你告别的。”宋如玥道。
此时萨仁已将那碗鲜虾面吃了个囫囵,正在吞汤,闻言疑惑道:“你去哪?”
宋如玥只笑笑,却不答她的话。
萨仁便知道自己不该再问了,想了想,欲言又止。
“你到底身份特殊,我走后,会传令封宫,留明月陪你。你好好待着,等我回来。”宋如玥拍了拍她的手,“未必会很久,你好好吃饭,别再这样等我。”
留明月在,便是留了一分宋如玥余威。望凤台宫人纵使心里不服,行止也只得收敛一二,不会太叫萨仁难堪。
但“封宫”二字,便叫萨仁皱起了眉:“辰静双也走?”
辰静双没有后宫,平日只宿在群英殿与望凤台两处。他若留着,望凤台岂敢封宫?
萨仁见微知着,宋如玥颔首默认。
萨仁轻轻吸了一口气,放下了筷子,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她不是怕失去宋如玥庇佑,而是电光石火间,心内就有了猜测——恐是又有战事,辰静双要亲征。宋如玥不知为何要随着他去,此战恐怕……凶多吉少。
可宋如玥待她,究竟是好。虽然是因着皇城时的一面之缘,但酪酥、观月、赛马,以及手上这碗热腾腾的鲜虾面……总归都是真的。
草原上的野月亮,看似清寒皎洁,但若曾被谁揽入怀中,原来也会有情愫暗生。
只可惜,萨仁说不出这许多,亦无法简单言明。她只好抓住宋如玥的手,一字一顿道:“珍重。”
边城
沔溪平日里只是座贫困的小城,战时却是辰国边境重镇,辰国封地在此与大豫本土毗连。
四月初十,十三万大军急行入内,六万百姓尽数迁居。
沔溪知县与守将出迎,跪地道:“王上。”
百姓迁居完毕,知县才了了一桩心事,不由得多了句嘴,道:“多谢王上,体恤一方百……”
守将知道这货嘴上没谱,闻一知十,不敢叫他说完,忙用胳膊肘偷偷捅了他一下。
知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多言——本来就是人家的百姓,自己谢什么呢!这要是摊上个严苛的主,直接治他个不敬之罪他也没处申冤啊!
他不敢失仪捂嘴,只好壮着胆子抬眼偷窥。
辰静双自不计较这些,年轻的君王伸手向上一招:“起来吧,”说着,目光已经转向沔溪守将:“前线如何?”
守将道:“李臻连连退败,今日午时,已被逼入沔溪辖内。”
“燕军余力如何?”
“不计重伤,余兵七万。”
守将答完这句话,便听有人笑了一声:“倒是个精明人。”
这声音清脆,绝非男声。守将循声看去,只见是诸将士中略显单薄的一个身影,戴着面具,身后跟着另一个戴面具的人。
他一怔,便认出人来:想必是碧瑶将军。
虽有诸多外因,但碧瑶的确是辰国开国以来,第一位从边疆一路打到京都的将领,守将颇有几分神往。他本想稍作表示,谁知那位不等人,已接着说了下去:“但也多亏他周旋,沔溪不至于被辰恭一举攻破。早听说李臻是燕鸣梧心腹,燕鸣梧与燕王争斗已久,政斗之事,敢问王上如何看?”
她随性发问,与旁人之恭谨截然不同,知县与守将都为之一骇。却听辰静双依然不以为忤,沉吟道:“若形势不好,恐怕李臻在此处待不长久。孤亦恐燕鸣梧被借机打压,连累阿阮。”
他说罢,便问沔溪守将道:“燕军何在?”
“城北十五里。”
辰静双颔首:“孤去会一会他,你们在此稍候。”
“王上!”众人异口同声地叫住他,蒙望与辰静双本有些许旧交情,尤其不同意:“终究是他国营地,王上身份尊贵,岂能以身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