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重生)(115)
辰静双忙道:“论资历,殿下比本王更甚。若连齐王都自称‘我’,岂不折煞本王!”
一个自称,背后蕴意深长——哪怕没听懂的,也能从齐晟忽惊忽喜的眼神里读懂了。
齐王显然认为此时不是争这个的时候:“我齐军两万在沔溪,还有四万在途,愿为燕国解此燃眉之急。至于孤,一把老骨头,已不堪舟车劳顿,只好在沔溪城将养,望辰王成全。”
有了这数万齐军做底,抽调兵力,就变得轻松了些;齐王又亲自留在永溪作质,便不必担心齐军生变。这是滴水不漏的处理,辰静双却不知又在顾虑些什么,没有一口应下,随口挑了句话笑问:“殿下说经不起奔波,却不知若孤方才不曾开城,殿下这区区两万兵、另附数万百姓,如何打算?”
齐王笑道:“殿下尚做世子时,良善秉性已闻名诸国。我齐不过是走投无路,赌对了。”
李臻听他二人如此说,却忖道:“穆国攻齐,齐国虽非一流强国,却也并非弱国,何至于这么快就走投无路?”
齐王这话辰静双也始终不尽信,只一哂,客气了一句。倒是这么三言两语的功夫,他已做好了选择:“有劳齐军诸位了。”
病扰
辰静双从前线共抽调了两万人,辰国内拼拼凑凑拉出来一万,再并上四万齐军,往燕国与西夷战场上去了。
对此安排,李臻也无异议。先前还没等他开口,辰静双就见了他,直言道:“依孤看来,西夷只怕已经破釜沉舟。若援军不力,想必只是给他们添菜。孤看眼前这些将领中,除了你,便是谢时,你身上事务繁多,不如让他去。你意下如何?”
李臻倒没什么说的。
赤水一战后,谢时指挥了数次战役,都赢得漂亮,李臻对他欣赏已久。他知道自己当然是不能离开沔溪这主战场的,本也要请辰静双派谢时为主将。这话正中他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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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廿二,谢时率七万援军抵达燕国西境。
当天,解郁阳之围。
谢时又花了一天,稍作休整,五月廿四,夺陆州城。
廿六,夺安寿,大败西夷。
廿七,夺柳县。
他是如此的锋锐难当,以至于短短五天之后,交弛将军之名响彻燕西,燕人闻之景仰,西夷闻之发怵。
就连对他的姓氏耿耿于怀的甘元亭,在得知这战绩后,都不由得大赞:“好、好、好!”
名将谢时,一生无败绩。史书里,“齐王西迁”一节后紧挨着的,就是“交弛救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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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到此为止了。
谢时再用兵如神,也不可能拿东拼西凑的几万人打退整个西夷。他救郁阳、夺陆洲、安寿、柳县,已经近乎神话。这一系列战事,本就是蓄力一击,倾力而为,但援军历经漫长的迁徙、这样快节奏的交锋,短期再支撑不起下一战了。
但他不露痕迹,盘踞柳县,西夷人一时便不敢妄动。
接着,这位少年将军似乎有恃无恐,孤身转道,直回陆洲,会见燕军将领于合。
和于合一并会见他的,是甘元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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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城?”于合重复道。
“不错,”谢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神清亮坚定,“王上口谕,命我解燕军之急,不准我侵占燕国寸土。”
于合显然不曾想过还有这样的好事——若是他自己的主子得了这个便宜,不趁机占了郁阳都算好的——“辰王殿下高义,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又忧心忡忡地问:“将军离开柳县,前线可还稳妥?”
谢时答道:“西夷人攻城,猛而不狡,眼下他们被我虚张声势吓住了,轻易不会攻城。哪怕来犯,我已留了应对之法,三两日功夫,尚无大忧。”
他不大多话,周全了礼节,说完就想走。却看见一位矍铄的老人,在于合身边对他使了个眼色。
以他们从前的地位,甘元亭未必认识他,他却不会不认得这位老元帅。谢时意会,告退了。
他没有走远,果然,甘元亭不久便追了上来,道:“我有消息,你回禀王上。”
寻常情况,他的消息应当可以自行回禀。但谢时想了想燕国官场,便了然地一点头。
这位于合,恐怕是燕王一党;辰国与燕结盟,却是与燕世子结盟。个中分别,不消细说。
倒也多亏他聪敏,毕竟以甘元亭的性格,这些事轻易是不会跟小辈解释的——他没头没脑地说道:“我这边得了消息,伊勒德病重,命不久矣,这也是西夷忽然猛攻的原因之一。此事未有十足的把握,但也八九不离十,需请王上做好准备。另外,燕国政斗正要进入关键时候……”
他左右看了看,见无人,依然压低了声音:“有人传话给我,西夷最好不要败得太快。”
西夷不败走,这支辰军才能继续在燕国边境驻扎,既是对燕王的震慑,也是燕鸣梧手上的筹码。
只是战乱不休……也罢,想必政斗时,无人记得牵挂些细枝末节的边民。
谢时比甘元亭通透,一怔便懂了。他虽然从小受的是“保家卫国”、“庇护百姓”这样的教育,对此有些不适,仍郑重点了头:“末将明白,定会回明王上。”
甘元亭显然也有些胃疼,不知是对此不满,还是对谢时的“谢”字如鲠在喉,抑或二者兼备,总之,他潦草地挥了挥手,权当告别了。
谢时瞧着,却是“快滚”的意思。
他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位老前辈,也只好将礼数做足,又马不停蹄地奔前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