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重生)(240)
“私事。”
武人说罢便离去了,白音眼睁睁看着,也无法阻拦——此人跟他们家颇有些渊源,因此在某些事上愿意受他差遣,但是为人始终桀骜不驯,并不对谁唯命是从。
他只好把自己袍子下摆从乌尼日手里抢回来:“乌蒙刚死在她面前,萨仁王哪有空清算你们这些!起来,别蹲着了,快回家去。”
乌尼日被他狠心抛弃,直到白音进了屋,仍在原地惶然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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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主人家发了话,他不能始终赖着,只好离开了白音府,想找个地方躲躲。
他是不敢回家的,可别处似乎也不可去——街头巷尾到处是听命于萨仁王的士兵,到处是萨仁王的眼线,无论躲到了哪,一旦被萨仁王想起来,他都是被直接揪出来的命。
……他环顾四下,忽然,有了个吓疯了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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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布在住处,兴奋得坐不住,一圈一圈地走。同住的使臣笑他:“出息些!”
少布笑道:“大仇即将得报,还要我怎样出息?你那手,不也直发抖么?”
同住之人哈哈大笑:“这一仗,我大辰实在是扬眉吐气、实在是痛快!”
正笑谈间,外头有人敲了门:“晚饭。”
这倒不稀罕。以萨仁的谨慎,使团出入都不方便。他们也不想多生事端,干脆叫人定时做好了送上来,也不惹嫌疑,免得沾一身骚。
少布便过去开了门锁。和门外之人一见面,他便怔了一下,笑容就变化了,变得厌恶而疏远:“这位大人,找我们有何事啊?”
他一眼就认出,这张面孔曾出现在王庭之上。
屋里另一个人闻言探了头,也露出同样的笑——他对西凌,也是怀着深仇大恨的——“乌尼日大人,是贵族啊,怎么想起来,贵步临贱地?”
他没认错人。
乌尼日穿着一身小厮打扮,端着饭菜,低声道:“让我进去,我有事与你们相商。”
少布对这些西凌贵族深恶痛绝,伸手按住门框,冷笑:“两国正交战,若放乌尼日大人进来,我们可就说不清了。大人有什么吩咐,直说便是,我们可禁不得与您密谈。”
乌尼日急得眼眶发红:“有人要杀我!”
“与我们何干?”
这一点,乌尼日倒是想好了。他道:“你们让我混在使团中出城,我便对贵国效忠!——你们总不会以为,挟持了萨仁王,就能从她口中撬出什么东西来吧?但我是贵族,我知道她的要害在何处!”
少布听了,只摇了摇头,便要关门。乌尼日见他脸上不屑之色愈浓,心一坠,连珠炮似的说道:“你们的目标既然不在萨仁王那么想必就是西凌大都了,如若你们不肯助我我就将此事告知萨仁王!”
他也算是急中生智了,可惜,心无大智大勇之人,哪怕急中生智,也不过是些小聪明、小把戏。
少布再次嫌恶地看了看他,在他一片希冀之中,大力拍上了门。
乌尼日眼底,没了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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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尼日孤身一人离开了使团住处,只觉死亡已经扼上了自己的咽喉,令人喘不过气。
浑浑噩噩中,有谁不小心踩了他脚跟,忙连声道歉。乌尼日没理,径自往前走,却听那人道过歉,与同行人说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打开城门……在大都,我这手艺,都没法谋生啊……”
——和急中生智一样,有时候,发疯也就那么一瞬间。
开城门……在大都……没法谋生……
乌尼日的脑子里不知哪根弦坏了,鬼使神差地将这些词搭在了一起。
片刻后,他手脚发木地上了城墙,找到了一位与自己颇有交情的守城将领。
而与此同时,萨仁也得到了消息——
“埋伏在大都的辰国暗探接触了乌尼日?”
“是。而且不久,乌尼日大人就奔着城墙去了……”
“好,很好。”
回报消息的人以为萨仁这是怒极反笑,吓得瑟瑟缩缩:“殿、殿下……乌尼日大人或许能……能深明大义,不会做这等蠢事……”
萨仁含笑摇头:“他不会吗?孤还偏要他会。去,传令,顺他的意。只是,务必隐秘些,别叫人看出来,是本王的意思。”
信使两股战战,心道:
完了,完了,大敌当前,王上被气傻了……
搜踪
这是派出和谈使团的第二天。
宋如玥叫人日夜照看着西凌大都的动静。她臂膊上还有伤,用着西凌药草,到底还有些不适应,整日都不大舒服。这会儿正在坐在榻上,烦躁地把那些草药往下撕。
钟灵叹道:“将军,那好歹能止疼。您往下撕了,是要靠多喝热水么?”
宋如玥怒道:“疼又疼不死个人!”
“那我给您按按经脉吧。”钟灵凑过来,“好歹舒服些,也平复平复您的心绪,免得您郁结于内,又不利于调养内伤。”
宋如玥便一个鲤鱼打挺放了挺。
这段日子,连她都睡不好觉,眼下好重一片乌青。就算睡着了,钟灵听着,也不安分,什么“皇兄”“子信”,有时候还拽着被子喊什么“萨仁”,终归不像是美梦。
她一边给宋如玥按着,一边重新制了药,给她涂好。
钟灵按摩的手艺,算是家传,少顷便按得人筋骨舒畅。宋如玥又是个嘴上不知轻重的,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忽然道:“钟灵。”
“欸。”
“以后,不如你随我入宫吧。”
钟灵:“!”
她触电般撒了手:“将军,我虽感念您对我和小叔救命之恩……可您这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