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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戈(重生)(263)

作者: 将小明 阅读记录

可惜他皮相上佳,俯瞰众生的心态坚不可摧,傲慢几乎至于磊落,这一笑,只像是听说了什么蝼蚁打架的逸闻。他当即向史维举杯:“孤,听说过一桩趣事。这事涉及甚广、害人颇多,短短数年之间,竟使得亲者刀剑相向、君臣反目成仇,可事中各人,又各有各人的理。听说你是个伶俐人,不妨替本王断一断?”

史维不知道他又憋了什么坏水,深吸一口气,起身道:“愿为燕王殿下解忧。”

燕鸣梧含笑道:“孤听闻一家侠客,持有一件能号令武林的小玩意儿。后来有人杀上门去,仓促之间,父亲就把这东西交给了小女儿。小女儿趁乱出逃,嫁都嫁出去了许多年,不料兄长忽然带着父亲遗言,要拿回当年信物。但这么多年……武林早已不是当年的武林,当年听命的人,如今也未必肯听命,谁不想自己做一回主?就这样,那小女儿不敢对夫婿说实话,东西,也阴差阳错,一时没能交到兄长的手上。再后来,本王也不知怎么,又听说那兄长忽然投靠了当年的仇家,与小女儿的夫家结下了人命官司……你说,这兄长究竟是如何作想?这小女儿,又能怎样权衡?至于那位好夫婿,若想向外人求援,又该拿出怎样的诚意呢?”

但凡长了耳朵的,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但他又偏不明说。

史维:“……”

他单知道自己会被刁难,却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刁难。想了想,他道:“那兄长背后,想来另有隐情,我们外人,自然不得而知。小女儿则是怀璧其罪,依外臣看,事情到了这地步,各方各有考量,反而她的权衡,成了最不要紧的事了。至于那位夫婿向外人求援……外臣斗胆,恐怕这也难一概而论。”

燕鸣梧似笑非笑、一言不发,非要把他看得冷汗涔涔。也是他不知轻重,前次史维出使,他几乎扒了史维一层皮,史维虽然就此得了他的赏识,可也终身落下了“见着燕鸣梧就浑身发毛”的病根儿。

史维决定说点什么,来安抚自己心里那个快要窒息了的小人。他再次深呼吸,堪堪稳住话音:“敢问殿下,被这位夫婿求援之人,可曾与这夫婿沾亲带故,或是侠名远播,还是……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凡夫俗子?”

跟燕鸣梧说话,就要这样,往他的痒处痛扎下去。史维说完微微抬眼,偷偷瞧见燕鸣梧那神叨叨的笑容果然有了点人气儿,心中才好歹定了几分。

燕鸣梧:“此话,怎讲?”

撞破

史维看起来气定神闲:“若是沾亲带故,那双方总有情分,自然不必搞什么虚头,你帮我一回,我帮你一回,永结为好,也是一桩美谈趣逸。若是侠名远播,想必是功夫卓绝、古道热肠,声名可堪流芳,他本人虽不在意,必当以重金酬谢,着书立传,永记恩情。若是凡夫俗子……”

他面露难色,像是不便往下说了。

燕鸣梧却偏要为难:“怎样?”

史维努力笑了一声:“凡夫俗子么,求名、求利,一些凡俗东西,就能大大地打动——他们也只能看得上凡俗东西,说来,倒是最好打发的。”

燕鸣梧一怔,笑了。

不过这一回,他笑得人畜无害,眼眸晶亮,像是醉极了的酒徒谈及自己心爱之人时的目光。他笑道:“史维、史维……你倒是个精明人。”

史维知道他,这才出了一口气:“殿下盛赞,外臣愧不敢当。”

燕鸣梧隔空点了点他:“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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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是坐稳当了,可剩下半席,史维简直食不知味。

临近席毕,燕鸣梧叫住了他。

此人已经沾了三分醉意,看起来,简直不像个拿脖子睥睨凡夫俗子的孔雀,而像个亲切的大好人了。

他对史维道:“辰燕之盟能不能成,关键不在于你,在于你们王妃。本王要看的,是她的诚意。辰恭何以能得孤和穆衍相助?时也势也……可是,孤和穆衍,难道是看他一个疯人的面子、哄他小人得志吗?”

说罢,在史维肩上一拍,抬手,顿了顿,又重重一拍,也不管他听没听懂前面的话:“再过两日就是二月初七,我大燕历来有在此日祭奠死者的风俗,孤也要入王陵祭扫。王陵内躺着你们辰国的一位郡主,你一并来,她会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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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维和辰阮生前毫无交集,又有出使要务在身,自然先琢磨起了他那前半截话。

王妃……王妃能表现出什么诚意?能驱使燕鸣梧和穆衍的,又是什么时、什么势?

——流言早已甚嚣尘上,这并不难猜。

玉玺。

想通了这一关窍,燕鸣梧的意思,就已经很明白。史维当即修书送返辰台,将燕鸣梧所言、自己所猜,一一如实禀报。

而后,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他一边准备着二月初七的祭礼,一边琢磨着,万一玉玺不在王妃处,又该如何。

直到入睡,他还琢磨着这事。不知是不是醉了,梦里十来个戴侠围着他,闹喳喳地轮番表演着戏剧变脸。

……醒来眼睛都是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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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玥醒来后,伤好得极快。辰静双听着钟灵的回报就知道,这人哭是哭得厉害,却没哭丢了心气,仍有一根主心骨架着,早晚还是个生龙活虎的人。

所谓人活一口气,活的可不就是这么一口心气么。

不过他和宋如玥,倒没见几面。

因为他们两个之间的问题,还不只是那场不欢而散。

那次之后,两人虽然暗生嫌隙,可辰静双仍旧是不放心宋如玥伤势,宋如玥仍旧是忍不住留他在自己身边腻着。如此过了两天,宋如玥忽然发起低烧,晨起的时候,人都睡迷了,辰静双握了握她的手,连手掌都是绵软的,乖顺得像一捧长发,被他小心压回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