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重生)(268)
这一回,轮到辰静双发怔了。
宋如玥喊完这一句,胸膛还不断起伏着,脸色是大病般的苍白。她盯着辰静双,又道:“皇兄不会真那样六亲不认,外祖的事必有苦衷……”说着,她自己也反应过来,语气渐渐缓了、软了,“我知道,以皇兄所作所为,世上无一人能信任他……可是,我还是……”
辰静双拍了拍她的手。
宋如玥是在宋玠身边长大的,兄妹间的情谊,或许比他和辰阮之间还要深些。
“我是想说,外祖的事,若真另有隐情,我也不希望你为此犯险。”
宋如玥抿了抿嘴,低声道:“……我要去。”
辰静双闷住一声叹息。
“我不放心你去。辰恭、宋玠……这两人放到一起,心思实在难猜。我是想与一人白头偕老的,花了二十多年才找到这人,怎能被旁人坏了事?”
他本是有心胸纵着宋如玥征战的,话如此说,终究是不信任宋玠。宋如玥不知听没听出来,也叹了口气:“罢了。”
辰静双压着她的话音问:“——罢了什么?”
“待我的伤再好一好,咱们再来商量这事。”
辰静双不免怅然。宋如玥却已经转开了话题:“你先前说……是有什么事?”
她这一提,辰静双也一凛,正色起来:“我有个要紧问题,青璋,从前无论你骗过我多少次都无妨,你知道我的,我深知你的难处。但这一回,事关辰国政务,你万不能再骗我了。”
宋如玥问:“事关辰国什么政务?”
辰静双:“先前燕、穆、辰恭,皆为外敌,我辰国终究孤掌难鸣。我派了史维出使燕国,要与燕鸣梧重结旧好。你的回答,事关燕鸣梧的态度。”
宋如玥不是傻子,说到了这份上,她就知道辰静双要问什么了。但思及宋玠,她便问:“燕鸣梧怎么说?”
“他说,辰燕之盟,关键在你。他说辰恭得燕穆相助,到底,也有几分是图‘正统’的名儿。当时辰恭祭出一块真假莫辨的玉玺,分封燕穆,给了他们由头,免得他们为个区区天康城你死我活……如今,要燕鸣梧转与辰国结盟,也要有个缘由。燕鸣梧意在玉玺,青璋,他要的是比辰恭更真,或者,更多人会信以为真的玉玺。”
“你想问什么?”
“玉玺在不在你这里?”
——这句话原来也能很顺口地说出来,好像一句平平淡淡的问候,随便从嗓子里滑出来。可是好像还有些细微的不同……不同之处在于,这句话出口就从四肢百骸中抽走了魂,抽走了某种温暖的东西……辰静双感觉空气补足了那些空缺,不自在,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盯住宋如玥双眼。
宋如玥瞪着眼睛,琢磨了一会儿,笑了:“想必,你已经有答案了。”
她既然笑了,辰静双也便笑了,虽然笑得像僵尸,但渐渐浮着人气,眼见着,就要成一个真正舒心的笑容——
宋如玥:“你猜得不错,真玉玺在我手上。可是,我不能把它给你。”
辰静双的笑容像是被一记耳光抽死在了脸上。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嗓音,“为什么?”
宋如玥道:“我决心已定,要将玉玺交还皇兄。”
辰静双再次骤然起身。
他觉得不可理喻。
“——你皇兄杀了外祖、冲辰国而来!你将玉玺还给他,他更名正言顺,从今往后,辰国如何自处?!”
“他说了不会与辰国为敌。”
“他的话,几分可信?!他从前说要与辰国结盟,后果如何,你自己清楚!我知道你对你皇兄感情深厚,可如今……由不得感情用事!”
“辰子信!”宋如玥被劈头盖脸骂出了火气,语气登时高了,“玉玺本是我宋家之物,我既说了我决心已定,并非在与你商议!”
辰静双脸色由红转白,白里透青。
“你就这么信他?宁禧三十年来这么多事,人心诡谲的事有,身不由己的事也有!宋玠先是假死城破,又假意结盟、反戈杀人……你还不怕他害你,还这么信他?”
宋如玥抬头看他,一双眼还像两三年前那样无畏,但到底见识得多了,也如火里淬过了锋。
“是。我就这么信他。”
禁足
宋如玥和辰静双两个,性格和能力上各有千秋、不分伯仲,因此对峙起来,谁也不曾落了下风。
最怕这样势均力敌的僵持,外头的春风都不敢大声地吹。
但这一回,并未僵持多久,宋如玥目光一软,道:“我也明白你的难处。燕鸣梧若要,我当然可以挪用玉玺。但我终究要向皇兄讨一个说法,待讨得了说法,玉玺也终究要还给他。”
“你是为了什么向他讨说法?”
“为了茍易和天铁营……也为了外祖,和你我。”
“天铁营的说法叫他们自己去讨!……我和外祖,也不必你这样奋不顾身地去求一个真相。好好活着,难道还愁没有解开前怨的一天吗?”
“……你就是不肯信任皇兄。”
“他如何能取信于我?”
宋如玥顿了顿,叹道:“这样吧,子信,我们求同存异。我挪用玉玺,你也别管我如何对付皇兄。”
辰静双怒道:“你挪用玉玺,但也别去找死。”
“我并非找死!”
“你那好皇兄——”
“我可从未疑过阿阮!”
“阿阮纯善,从未卷入这些风波,此二人怎能相比?!”
“不管你怎么说,”宋如玥的声音到底冷了,“这是我宋家的家事。我知道你好意,但我安乐也非是畏首畏尾、不敢冒头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