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重生)(308)
宋如玥不说话。
哪怕,她知道钟灵说得有道理。
钟灵那话有些刺耳,明月与高央对视一眼,心中不赞同,也未发一言。
明月只将手中帕子递给钟灵,道:“殿下这回又受了伤,伤在心脉,我们不愿让辰王殿下知情。这是殿下方才咳的血,钟灵姑娘看看,该如何救治。”
钟灵看了一眼,扒拉出宋如玥的一条手腕,搭了搭脉。她才一瞥高央,不等开口,高央就道:“属下告退。”
宋如玥顺口吩咐:“去看看林荣究竟如何了,回来与我细说说。我看他那拐也不大称手,你们去量一量,我叫人做一副新的。”
高央应了声。
待他走后,钟灵才叫宋如玥脱下衣服,剥落绷带,查看后心处的伤:“将军不知道,我本还在睡觉呢,是王上亲自把我拍了起来,只说听你咳嗽了两声,左思右想的放心不下,非叫我来看看。”
宋如玥还是不吭声。
钟灵又说:“将军别嫌我话多。我……受着将军的大恩惠,自诩是将军这边的人。我是觉得,您如今处境艰难,难得有辰王殿下这么个贴心人,辰王殿下也难得有您。”
宋如玥忍不住怼道:“你知道什么……你未与皇兄相处过,和他没有感情,说出这话自然容易。”
她心如铁石,明月却被劝动了,也跟着劝道:“殿下,钟灵姑娘说得也有理啊。启王殿下从前虽好,可是近几年……”
宋如玥红着眼睛瞪她。却没能瞪长久——她是这样的,自知理亏、虚张声势的时候,只要别人也不肯退缩,她自己就扛不住了。瞪着瞪着,她眼中不讲道理的凶狠就慢慢沉下去了,只剩下通红的眼眶,留出委屈的模样。
她慌忙皱了皱眉,为了忍住哭,无端地去凶钟灵:“快些,我冷了!”
钟灵不吃这套:“将军,辰王殿下怕你受寒,明月姑娘都出汗了,您还能冷?”
宋如玥:“明月那是冷汗。”
对她这样的无理取闹,明月也不怵,当即道:“……是呢,被热出来的冷汗。”
宋如玥吹胡子瞪眼,正待发作,被钟灵在背上按了一把:“将军别动,您这伤就没好好养,再动,是想后半辈子都西子捧心般活着吗?”
她语气听起来颇有几分怒气。
她罕有怒气,宋如玥顿时乖了。
钟灵
钟灵仔细看过宋如玥伤势,心中虽不认可,却只好问道:“将军的伤,有两种治法,却要容我先问将军一个问题。”
宋如玥:“怎么忽然这样拘谨?说吧。”
钟灵为她拢了拢衣服,从她背后叹了口气。宋如玥被她叹得痒,又被她按着不能动,一时以为这是某种酷刑,已身不由己地笑了。
未及说话,就听钟灵正色道:“将军这伤本就凶险,又屡屡牵动,伤上加伤;心情也郁结,不利疗养。将军此时不觉得什么,可若再不好生医治,恐怕再受到什么刺激,顷刻就要不好。眼下有两种治法,其一,请将军听我的劝,别再动神劳思,即刻做个闲人,深居简出,平日里注意饮食,遵从医嘱,如此养个三年五载,也就罢了,往后能与常人无异,长命百岁,老当益壮,不在话下。”
她在此处顿了一下,期冀着宋如玥这头倔驴能就此心动,抛出几个问题,她再慢慢诱劝,让她将这伤养好。
可倔驴就是倔驴,宋如玥想都不想,连一旁明月猛然亮起来的目光都视若无睹,只问:“其二呢?”
其二……
“其二,”她慢慢道,“我暂且用针,为将军封住经脉,可令将军近日行动无碍。但此举必会留下后患,待取出银针,即刻便死也有可能。哪怕侥幸不死,因伤处未得及时医治,也会落下病根,余生有个什么喜怒哀乐,就会牵动心脉,甚至有生死之危。哪怕一生平心静气……也会折寿,活不长久。”
她话音刚落,宋如玥便紧跟着问:“近日行动无碍?和受伤前一样吗?近几日?”
钟灵:“……”
钟灵恶狠狠道:“因人而异,我不知道。”
宋如玥听她语气不善,终于犹豫了一下。
明月终于得以插话:“这法子代价太大,收效也甚微,显然还是该好好调养,才算长久之道啊。”
钟灵与她一唱一和道:“不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怕为孝道,也不能如此折损自己的身子啊。”
“——你们别说了。”宋如玥闷闷道。
二人没想到如此轻易,惊喜地对视一眼,钟灵刚挑起的眉还没落下——
倔驴说:“我意已决,钟灵,施针吧。”
她不厌其烦地拉开钟灵方才为她披好的衣服,露出白皙柔韧的后心上,至今仍隐约可见的掌印。
钟灵心一沉,仍拖着不动手,叹道:“将军真是豁出命了。却不知将军如此,王上会有多伤心啊。”
宋如玥不答,只低声道:“全是我咎由自取。子信怨我恨我,自有分说,还有什么伤不伤心的。”
她这话懊恼颓丧,全不像是她说的。钟灵在家是独女,一面无奈施针,一面暗暗惊疑:宋玠于宋如玥,真有这么大影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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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钟灵拗不过宋如玥,高央等人也拗不过宋如玥,没有辰静双暗中助力,天铁营绑在一块儿都拗不过宋如玥。
当时,为了不惊动辰王,天铁营没有在外面大张旗鼓。宋如玥面前密密麻麻跪了一帐篷,都是她熟识的脸,顶着哀求的表情,齐声劝她歇下养伤。
高央甚至扶着林荣,道:“殿下,林统领的腿也是为您而伤,您若有个三长两短……可曾考虑过林统领的感受?”